晋王军营的牛皮帐内,铜制烛台将光影拉得扭曲变形。慕容昭在剧痛中猛然睁眼,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消毒用的艾草混着金疮药的苦涩气息扑面而来,左肩包扎的纱布渗着暗红血渍,绷带边缘还凝结着细碎的草药残渣。他下意识去摸腰间,却触到一片空荡,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你在找这个?"低沉的声音从帐帘后传来。周德威掀开兽皮帘幕,玄铁战靴碾过满地的碎石,手中托着擦拭干净的玄甲卫帅印。鎏金印纽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印面镌刻的"玄甲卫大将军印"几个篆字古朴苍劲,那缠绕在印纽上的半截红绳,正是慕容昭父亲生前所系。
慕容昭挣扎着要起身,牵动伤口引发剧烈咳嗽。周德威快步上前按住他肩膀,掌心的力道沉稳如山:"别动,箭伤虽取出,但毒入肺腑,军医说你再晚半个时辰,神仙也难救。"老将的目光扫过少年苍白如纸的脸,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同样是这样虚弱的少年,被慕容烈用染血的披风裹着,塞进他怀里时还发着高烧。
帐外传来士兵操练的呼喝声,混着马嘶与兵器碰撞的声响。慕容昭死死盯着帅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你怎会有这个?"话音未落,周德威己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密函,羊皮纸边缘结着暗红血痂,展开时发出细微的脆响。
"二十年前,我是玄甲卫右营副将。"周德威的声音变得沙哑,烛火在他脸上投下阴影,"那天夜里,主帅慕容烈浑身是血闯入我营帐,将这个交给我..."他举起密函,"说若有朝一日玄甲卫蒙冤,让我带着这个和半块帅印去沧州,交给问心斋的周掌柜。"
慕容昭的瞳孔剧烈收缩。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帅印,与眼前这半块严丝合缝,断裂处的纹路如同浑然天成。密函上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父亲的血指印还清晰地印在落款处:"玄甲卫被诬叛国,实乃朝中奸佞勾结外敌...吾儿昭,若见此书,定要为将士们昭雪冤屈..."
"可是..."慕容昭突然抓住周德威的手腕,"既然你早知真相,为何当年不站出来?"帐内空气瞬间凝固,周德威沉默良久,解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伤疤:"当夜我欲进京面圣,却遭伏击。这道伤,是晋王亲自下的手。"
慕容昭如遭雷击。他自幼听闻晋王李克用礼贤下士,却不想竟是陷害玄甲卫的幕后黑手。周德威重新系好衣襟,从袖中取出个檀木盒:"这些年,我暗中收集证据,却始终不敢贸然行动。首到在燕山遇见你..."他打开木盒,里面躺着半截染血的箭簇,箭杆上刻着朱王府的徽记。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亲卫在帐外禀报道:"将军!赤焰教残部在三十里外出现,还有...暗影阁的人!"周德威脸色骤变,将箭簇和密函塞给慕容昭:"收好这些,他们定是冲着帅印和禹迹图来的。"
"禹迹图?"慕容昭一愣,却见周德威从腰间解下玄甲卫虎符,沉甸甸的青铜虎符带着体温:"当年主帅说过,禹迹图藏着玄甲卫戍边的所有机密,包括..."他压低声音,"边疆十万驻军的调令。"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慕容昭不顾伤口疼痛,抓起断剑就要往外冲,却被周德威拦住。老将将帅印重新系在他腰间,眼神坚定如铁:"你带着信物从密道走,我来断后。记住,玄甲卫的冤屈,就靠你了。"
帐外火光冲天,喊杀声越来越近。慕容昭握紧虎符,忽然想起昏迷前最后一眼——楚离歌被黑影掳走时,她奋力甩出的软剑上,似乎缠着半截染血的布条。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暗自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救回楚离歌,揭开所有真相。
当他掀开密道入口的石板时,周德威己提斧冲出战帐。月光下,老将的背影与记忆中父亲身披战甲的模样渐渐重叠。慕容昭深吸一口气,踏入黑暗的瞬间,怀中的帅印突然发烫,照亮了密道墙壁上斑驳的壁画——那是玄甲卫将士们浴血奋战的场景,每个人的眼神都坚定如钢,仿佛在诉说着不屈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