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云城裹着一层闷热的湿气,林夏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身姿笔挺地走进会所的谈判室。
她身着剪裁精良的黑色Armani西装,腕间卡地亚腕表随着动作折射出冷光,黑色卷发随意挽起,露出右侧耳后那颗醒目的朱砂痣。
谈判桌上,文件与红酒杯交错摆放。
林夏指尖划过波尔多红酒的酒标,精准地在第17页条款处画下红线,声音冰冷而沉静像冰镇过红酒,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冽:“陆先生的条件,恕我无法接受。
云城智慧交通项目需要的是技术赋能,不是资本绑架。”
坐在对面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放下酒杯,他身着黑色高定西装,领带夹上镶嵌的碎钻闪烁着微光。
当他抬眸时,林夏呼吸一滞——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浮动着让她既熟悉又陌生的笑意。
“林总总是这么杀伐果决。”
男人开口了,带着若有若无的英伦腔,尾音却在“林总”二字上陡然下沉,“当年在巷子里挥着竹笛揍人的小姑娘,现在连说‘不’都这么优雅。”
林夏的脊背瞬间绷首,后颈泛起细密的战栗。
钢笔在纸上划出刺耳的折痕,她死死盯着男人从西装内袋抽出的那支竹笛。深褐色的笛身上,“夏沉”二字被岁月磨得发亮——那是她16岁生日时,用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在城隍庙刻下的专属印记。
“陆沉。”她艰难地念出这个名字,舌尖抵住上颚的力度大得几乎要咬破口腔。
十年前那个暴雨如注的夜晚,突然在她的视网膜上清晰显影:18岁的自己将少年护在身后,竹笛砸在混混颅骨上的闷响,混着雨水流进袖口的铁锈味,以及少年攥着她手腕时,指甲掐进皮肉的战栗。
“好久不见,夏夏。
陆沉倾身逼近,雪松香水混着陈年红酒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夏下意识往后仰,后腰抵在真皮椅背上,却看见他指尖轻轻抚过自己右手腕的疤痕——那道月牙形的旧伤,是替他挡刀时留下的,至今仍清晰可见。
谈判室的气压骤降。就在这时,助理敲门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林夏猛地抽回手,将钢笔插进文件堆,语气冷硬:“午休时间结束,陆先生若坚持控股,我们只能终止谈判。”她起身时带起的风扫过酒杯,波尔多红酒在水晶杯中晃出危险的涟漪。
“当年你替我挨了一刀,”陆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猫科动物般的慵懒,“现在我只是想要个并肩的位置,很难吗?”
林夏在推开玻璃门的刹那顿住了。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外,老城区的拆迁公告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她忽然想起15岁那年,陆沉蹲在巷口替她捡散落的作业本,抬头时睫毛上沾着槐花瓣,认真地说:“夏夏姐,等我长大,要给你买全云城最高的写字楼。”
手机在掌心震动,打断了她的回忆。家族群里弹出弟弟的消息:【姐,爸的药又断了】。林夏咬碎后槽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电梯镜面里,32岁的她穿着精致的西装,妆容无懈可击,却在看见陆沉从旋转门走进来的瞬间,瞳孔微微收缩。
陆沉手里把玩着那支竹笛,西装口袋露出一角蓝色糖纸——是她小时候常买的桂花糖。记忆突然决堤:暴雨夜后,她在医院醒来,枕头边摆着沾满泥点的糖纸,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谢谢夏夏姐】。
“林总需要帮忙吗?”陆沉的声音从电梯口传来,带着洞悉一切的温柔。林夏转身时己恢复冷脸,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反击节奏:“陆先生若想投资,不如先搞清楚,云城不是谁想插足就能插足的。”
他低笑出声,那支竹笛被收进西装内袋,动作像收藏最珍贵的宝物:“云城确实难插足,不过——”他逼近她,在电梯门合上的刹那,用指节轻轻叩了叩她的心口位置,“这里,我早就插足了。”
电梯上升的失重感攫住胃部。林夏盯着楼层数字疯狂跳动,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摸向手袋里的抗焦虑药,却摸到一片褶皱的糖纸——不知何时,陆沉竟将桂花糖塞进了她的手袋。
走出写字楼时,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远处的老槐树正在拆迁,推土机的轰鸣中,她仿佛又看见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站在槐花纷飞里对她笑。手机忽然收到陌生号码的短信:【老地方,今晚九点,带你看样东西】
她捏紧手机,指甲几乎要戳穿屏幕。十年前,他们在老槐树下埋过一个铁盒,里面装着她的断笛、他的成绩单,还有一张皱巴巴的“结婚证书”——用蜡笔在草稿纸上画的。
晚风卷起写字楼前的落叶,掠过她腕间的疤痕。林夏望着天边即将熄灭的晚霞,突然想起陆沉刚才的眼神——那不是久别重逢的喜悦,而是猎手终于锁定猎物的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