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斯帕尼亚王国的夜晚幽暗深邃。
这个自然资源丰富的国家,大片国土都被未经人工开发的森林覆盖,没有灯火点缀的黑暗让夜色显得格外沉静。即便是人流密集的都市中心,与世界上的大都会相比,灯光依然显得微弱。因为这位以自然保护为国家核心政策的女王,厌恶过度的灯火照明。
既然是都市都如此,更不用说郊外了,黑暗无处不在。
此刻正值黄昏,半年前被封闭的采矿场,犹如剪影般,岩石嶙峋的轮廓在昏暗的景色中逐渐隐没。四周被禁止进入的铁丝网围住,矿场内部理所当然地空无一人,死一般的寂静。
然而,在这片无人的场所里,一颗黄绿色的球轻轻地弹了一下。
直径约四十厘米的球体,发出“砰、砰”的声响,仿佛自已会动一般,朝着岩石地带缓缓滚去。
忽然,球停下了弹跳的动作。
球体表面,有两枚如同镜片般的装置微微闪烁着光芒,仿佛一双在黑暗中窥视的“眼睛”。球体底部有一道环绕一圈的波浪状凹槽,乍一看,竟像是一张倒钩着的嘴巴。
然而,那双“眼睛”闪烁了片刻后,球体再次自行启动,滚动着朝岩石地带的一处竖井滑去。
竖井的底部,与一条矿道相连。
虽然矿场已被封闭,但这里在半年前仍在使用,因此矿道尚未彻底荒废。球体灵活地弹跳、滚动,顺畅地向矿道深处前行。
不久后,球体抵达了一处宽敞的空间——这里正是昔日的采矿现场,开采出的岩石混杂着泥土,被随意堆积在四周。
半年前,一场地壳变动,使得此地的地层发生了变化,从而暴露出一种前所未见的矿石。而当矿石的特性被解析出来后,女王当即下令关闭矿场,并对所有知情者实施严格的封口令。
至于这位对军事并不精通的女王,究竟理解了多少这块矿石的威胁性,尚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种矿石足以颠覆世界的军事平衡。
此刻,充满未知的矿石依旧埋藏在矿坑深处,而那颗神秘的球体却在矿场内不断跳跃、翻滚。球体两侧的圆形部件如同耳朵般开合,偶尔微微转动方向,似乎在四处搜寻着什么。
最终,它似乎对探查的结果感到满意,轻轻眨动了一下“眼睛”,然后沿着来时的道路,悄然无声地返回了原路。
……
半年前,当日本方面获悉贝斯帕尼亚王国发现了一种未知矿石的情报时,
最先采取行动的并非外务省,也不是防卫省,而是警察厅。事实上,最早获取这条情报的,正是日本公安警察安插在贝斯帕尼亚的情报员。
其中,一名在贝斯帕尼亚王都某出版社工作的青年——羽场二三一,也是公安为了情报收集而安排的合作人员之一。他的主要任务是观察并报告贝斯帕尼亚国民对王室的态度及社会动向。
羽场住在一间距离公司步行约十五分钟的单身公寓里。每天工作结束回家后,他都会打开电脑,将当天的所见所闻、注意到的细节一一记录下来。
日积月累的细微线索,有时能拼凑出至关重要的情报。教会他这一点的人,正是当初从拘留所“捡”回他的公安刑警——隈川。日复一日,毫不厌倦地记录生活中的微小细节,这样的任务正适合羽场——他的性格既细致又执着,甚至有些偏执。
这一天,他和往常一样,坐在电脑前,详细记录着当天的见闻和听来的流言蜚语。
然而,就在他专注敲击键盘时,电脑屏幕上忽然弹出一条插入式消息。
【广舟】:晚上好,二三一先生!快点来开门吧!
“……嗯?玄关?”
羽场微微皱眉,疑惑地歪了歪头。
屏幕上的广舟正催促着:“快点快点!”
这个广舟,总是会自已打开电视,玩起游戏,甚至还会随意操控电脑的系统音效……但唯独开门,是他无法做到的——因为,这个“广舟”并非真正的人类。
他的存在,不是比喻,而是一种事实。
听到这位“少年”擅自播放的提示音,羽场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向玄关。
这间公寓并不宽敞,和东都那些廉价公寓没什么两样,几步路就能到玄关。为了安全,他特地加装了两道锁,如今只能一一解开。
当门打开的瞬间——
一个黄绿色的球体立刻“嗖”地一声,弹跳着冲进了屋内。
“喂、广舟君!你居然用那个出门了?!”
羽场瞬间变了脸色,而那颗黄绿色的球体,则像是在悠闲地笑着一样,欢快地弹跳着。
“没办法啊!这个国家到处都是老掉牙的系统,不这样做的话,我可就看不到想看的东西了!”
少年毫无悔意,反而朗朗地辩解着。那道清脆的嗓音,正是从那颗在他面前跳跃的球体中传出的。
这颗球体,正是广舟的‘化身’。
所谓“化身”(Avatar),原本指的是网络空间中用户的虚拟形象。而对于广舟而言,他本身就是电子世界中的存在,为了在现实世界活动,他便创造了这样一个“化身”——这颗球。
广舟的世界是网络。
只要有网络,他就能去任何地方。
他可以通过监控摄像头、固定探头、人工卫星观察现实世界,也能入侵个人手机、电脑,窃听声音或与人对话。
但反过来说,没有网络的地方,他就什么也感知不到。
为了弥补这一点,他制造了这个“化身”——球体。
“要是让人看到这个样子,肯定会被当成怪事吧……你赶紧进来算你走运。”
羽场一边无奈地抱怨,一边关上门。毕竟,在公寓外的走廊里,一颗会自已跳动的球,怎么看都是灵异事件。
“……真是的,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熟练地拿起毛巾,细心地帮球体擦去沾上的水渍和灰尘。
“傍晚啊!我可是很正式地说了‘我出门了’的,只是你不在家。”
“至少留下个留言吧。”
羽场摇了摇头,接着,他忽然察觉到了一个矛盾点——
“等一下,你既然能自已出门,那岂不是能自已开锁?那你刚才为什么要叫我来开门?”
“自已开锁进别人家,那可是非常没礼貌的行为啊!”
广舟似乎极为不满地提高了音量,仿佛这是一件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他的语气,就像个认死理的小孩子。
羽场听着,不由得弯了弯眼角,轻笑了一下。
“……是嘛。广舟君真是懂礼貌呢。”
“诶嘿嘿,是吧?”
羽场其实并不擅长和孩子相处。在日本的时候,他几乎没有跟小孩打过交道。但不知为何,与广舟相处起来,他并不感到厌烦。
或许,他们的性格合得来吧?
看来,当初把他们两人联系到一起的隈川,果然是个有眼光的人。
“所以,你到底去哪儿了?你特地用‘化身’出门,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吧。”
羽场虽然把广舟当作小孩对待,但从未低估过他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