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眼疾手快，抄起木叉狠狠一挑，金环蛇被凌空打偏，重重摔在岩石上。
但它立刻盘身昂首，蛇信吞吐，金色的环纹在阳光下刺目得骇人。
“别动！”苏景行低喝一声，柴刀横在身前，缓缓逼近。
金环蛇似乎被激怒了，颈部膨起，发出威胁的嘶声。
就在它即将弹射而出的瞬间——
“啪！”一块石头精准砸在蛇头上，是苏璃！
蛇身剧烈扭动，苏珩趁机一火钳夹住七寸，苏景行立刻上前，柴刀一挥，蛇头应声而落。
三人大口喘着粗气，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
***
药材铺的老掌柜看到金环蛇干时，山羊胡都翘了起来。
“好家伙！”他戴上老花镜，仔细翻看，“品相完整，胆也没破……”
他抬眼扫了三人一眼，尤其是苏璃指甲缝里未干的血迹，忽然叹了口气。
“二两银子，外加三包金疮药。”他顿了顿，“别推辞，这蛇胆值这个价。”
沉甸甸的银块落入掌心时，苏璃的手微微发抖。
回村的路上，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苏珩突然咧嘴一笑：“值了！”
苏景行却沉着脸，一把抓过苏璃的手——她的指尖被岩壁磨得血肉模糊。
“下次不许再冒险。”他声音沙哑，从怀里掏出金疮药，小心翼翼地给她敷上。
苏璃望着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轻轻笑了：“大哥，给二哥捎一刀宣纸吧，他最爱写字。”
暮色渐浓，三人的脚步声渐渐融进晚风里。
而断龙崖上的岩缝中，还有更多金环蛇的影子，在暗处悄然游动……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涌向河边和山崖捡蛇干，河滩上的蛇蜕日渐稀少，连断龙崖的岩缝都被人翻了个底朝天。村民们争抢得厉害，甚至有人为了一条乌梢蛇大打出手。
苏璃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看着几个半大孩子为了一截干瘪的蛇皮推搡叫骂，眉头微皱。
“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她低声道。
苏珩蹲在一旁，嘴里叼着根草茎，含糊不清地说：“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都去断龙崖送死吧？”
苏璃没说话，只是转身走向人群。
“其实——”她提高声音，周围的争吵声渐渐停了下来，“除了蛇干，蛤蟆干也能换钱，只是价钱低些。”
村民们愣住了，面面相觑。
“蛤蟆？”有人嗤笑一声，“那玩意儿满田埂都是，能值几个钱？”
苏璃不急不缓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展开后露出几块晒干的蟾蜍皮：“镇上的‘济世堂’收这个，五文钱一只。虽然不如蛇干值钱，但胜在好找，不伤人。”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真的假的？”
“五文钱？那抓二十只不就抵一条乌梢蛇了？”
“总比空手而归强！”
很快，有人试探着去田边翻找，果然捉到几只的蟾蜍。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原本挤在河滩争抢蛇干的人渐渐散开，转而涌向水田和沟渠。
***
傍晚，苏家小院里，苏珩一边剥着晒干的蟾蜍皮，一边忍不住问：“小妹，你为啥告诉他们？咱们自己偷偷捡蛤蟆不好吗？”
苏璃将新晒好的蟾蜍皮仔细收进竹篓，轻声道：“三哥，断龙崖下己经摔伤两个人了，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人命。”
苏景行坐在门槛上磨刀，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深沉。
“况且——”苏璃笑了笑，“蛤蟆再多，也总有捡完的时候。但至少……能让大伙儿喘口气。”
夜色渐浓，村里的灯火一盏盏亮起。
……
春雪消融，河边的柳枝抽出了嫩芽。
村里人再见面时，脸上终于有了血色。孩子们在泥泞的村道上追逐打闹，笑声清脆。
老人们蹲在墙根下晒太阳，嘴里嚼着晒干的蛤蟆腿——虽然粗糙，但好歹是肉。
苏璃站在田埂上，看着村民们三三两两扛着锄头下地。
这个冬天，没人饿死。
王老爹拖着瘸腿路过，忽然往她手里塞了个布包：“丫头，拿着。”
布包里是两个热乎乎的荞麦馍，掺了碎肉末。
“多亏你……”老汉搓着手，声音含糊，“我家那混小子，冬天没饿着。”
苏璃没说话，只是掰开馍，分了一半给躲在身后的苏苏。
……
苏家的小院里，苏父正用新买的犁头修理农具。
苏景行在劈柴，苏珩难得安静地坐在门槛上，笨拙地缝补一件旧棉袄——那是准备托人捎给书院里的苏墨虞的。
“开春了。”苏父忽然说。
苏璃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轻轻放在磨盘上：“爹，我想买些桑苗。”
“桑苗？”苏珩猛地抬头，针尖戳破了手指，“你要养蚕？”
“嗯。”苏璃望向远处光秃秃的山坡，“蛤蟆总有抓完的时候，但蚕丝……年年都有。”
苏父粗糙的手指着铜钱，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苏景行连忙端来药碗，却见父亲摆摆手，哑着嗓子道：“买吧……再买两只母鸡。”
春风拂过破旧的窗纸，吹散了药罐上氤氲的白雾。
苏璃望着屋檐下融化的冰凌，水珠滴答落进泥土里。
这个冬天，他们活下来了。
而春天，总要种下点什么。
春分那日，村里私塾的钟声刚歇，苏璃正蹲在桑苗圃里拔草，忽听院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哟！这是哪家的贵人走错门了？”苏珩的嗓门吊得老高，尾音故意拖得九曲十八弯。
苏璃抬头望去——
柴扉前立着个清瘦少年，一袭洗得发白的青布首裰，肩头背着半旧的书箱。
“二哥？”苏璃下意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那少年闻声转头。
他生得极白，是那种久不见天日的苍青白，倒显得眉下两颗黑瞳格外幽深。
“西妹。”苏墨虞拱手作了个书生礼，袖口露出嶙峋的腕骨。
他刚要迈步，苏珩突然横过扁担拦住门槛。
“慢着——”苏珩用扁担头轻挑书箱，“苏大才子这箱子里，该不会装的都是咱家当裤子换的笔墨纸砚吧？”
书箱咯吱一响，露出半卷抄到泛黄的《论语集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