卤煮摊的生意，一日比一日红火。
天不亮，就排起长队，有赶早集的商贩，有上工的匠人，甚至还有几个穿绸衫的账房先生，特意绕路过来吃一碗热腾腾的卤煮。
苏璃额头沁着细汗，手里的长勺几乎没停过。
苏珩在旁边切肉切到手软，苏寒跑来跑去，脚底生烟，就连苏苏也忙得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
“阿璃，咱们得雇人了！”苏珩趁着换刀的间隙，喘着粗气道，“再这么下去，非累趴下不可！”
苏璃擦了擦手，点头：“是该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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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想到，胡三刀下午就领着自家婆娘上了门。
陈慧娘是个圆脸妇人，膀大腰圆，胳膊比苏寒的大腿还粗。她一进门就亮开嗓门：“苏丫头！听说你这儿缺人手？算我一个！”
苏璃一愣：“胡大嫂，您这是……”
胡三刀搓着手笑道：“我这婆娘别的不行，力气管够！搬缸倒灶、劈柴烧火，都是一把好手！”
陈慧娘也不客气，首接走到后院，单手就把装满水的陶缸拎了起来，面不改色道：“怎么样？够不够格？”
苏璃哭笑不得，却也知道胡三刀这是有意照拂——陈家嫂子若来帮工，往后猪下水定然更便宜新鲜。
“胡大嫂肯来，自然欢迎。”苏璃笑道，“只是工钱……”
“嗐！谈什么钱！”陈慧娘一摆手，“管饭就成！我家那口子说了，就当是抵卤煮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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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春桃和陈慧娘加入，苏记卤煮顿时轻松不少。
春桃刀工细，专管切肉配菜；陈慧娘力气大，负责搬货烧火；苏璃总算能腾出手来琢磨新菜式——她试着一锅卤了鸡爪鸭胗，没想到卖得比猪下水还快。
苏苏和苏寒则彻底解放，成日跟着街坊的孩子们满街疯跑。
只有苏珩有点郁闷——陈慧娘总嫌他切肉不够利索，动不动就抢过刀示范：“瞧好了！要这样斜着下刀，筋络才不断！”
胡三刀每日送肉时，都要在铺子里蹭碗卤煮，边吃边夸：“我家这婆娘，总算有点用处了！”
陈慧娘闻言，举着汤勺就追出来：“死鬼！你说谁没用？！”
笑声混着卤香，飘满了整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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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打烊后，苏璃正在对账，春桃忽然凑过来低声道：“东家，我瞧见斜对门那家面馆的伙计，老在咱铺子前转悠……”
苏璃笔尖一顿。
她早注意到了——自从苏记生意火爆后，左邻右舍的眼神就有些不对。
尤其是那家“刘记面馆”，原本是这条街最红火的食肆，如今却门可罗雀。
“无妨。”苏璃合上账本，笑了笑，“咱们做咱们的生意。”
但她心里清楚：树大招风。
果然，没过几日，麻烦就来了。
这日清晨，苏璃刚卸下门板，就见两个穿皂衣的衙役站在铺子前，腰间挎着铁尺，面色冷硬。
“苏记卤煮？”为首的衙役抬了抬下巴，“有人举报你们用瘟猪肉，县衙要查验。”
苏璃心头一紧，面上却镇定：“差爷明鉴，我们的肉都是胡屠夫现宰的，绝无问题。”
那衙役冷笑一声，径首往后厨闯：“有没有问题，查了才知道！”
后院里，陈慧娘正抡着斧头劈柴，见官差闯进来，眉毛一竖：“干啥呢？私闯民宅啊？”
衙役被她吼得一怔，随即板着脸道：“奉命查验肉料！”说着就要掀卤锅盖子。
“慢着！”苏璃快步挡在锅前，“差爷要查，可有县衙文书？”
衙役眼神闪烁：“口头传令，哪来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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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慧娘把斧头往木桩上一剁，“咣”地一声震得人头皮发麻。
“哟，这不是王班头吗？”她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去年您老娘做寿，我家那口子还送了半扇猪呢！”
那衙役脸色微变。
陈慧娘叉着腰继续道：“听说您小舅子最近在码头当差？巧了，管事的赵把总最爱吃我家卤煮，三天两头让伙计来买——”
她故意拖长声调，“要不要我捎个话，说您来查他家吃食不干净？”
王班头额头沁出冷汗。胡屠夫是县里有名的滚刀肉，赵把总更是惹不起的兵痞。他干笑两声：“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陈慧娘抄起铁勺敲了敲锅沿，“那这锅卤汤被你们掀了盖子走了气，算谁的？”
两个衙役灰溜溜退到门口。
王班头咬牙掏出一串钱拍在柜上：“赔、赔你的！”
白日风波过后，苏璃特意留陈慧娘吃晚饭。
灶房里，陈慧娘挽着袖子揉面，苏璃在一旁切卤肉，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慧娘姐，今日多亏了你。”苏璃将切好的肉片码进盘中，“不然咱们铺子怕是要遭殃。”
陈慧娘哈哈一笑，手上的面团被她摔得啪啪响：“这算什么？当年我在乡下，那些地痞无赖见了我都绕道走！”
苏璃抿嘴笑：“胡大哥也是因为这个才娶你的？”
陈慧娘动作一顿，脸上竟罕见地浮起一丝红晕：“那倒不是……”
她擦了擦手，声音低了几分：“其实我和老胡是半路夫妻。”
油灯下，陈慧娘的话匣子打开了。
原来她早年嫁过人，生了两个儿子。
可惜丈夫染病早逝，她一个人拉扯孩子，日子过得艰难。
胡三刀那时也丧妻，带着两个女儿在集市卖肉。
两人常打照面，他总多给她切块肥肉，她则时不时送些自家腌的咸菜。
“有一年冬天下大雪，”陈慧娘眼里闪着光，“我家房顶塌了，他连夜扛着木板来修，冻得手指头都紫了。”
她搓了搓面皮，笑道：“修完屋顶，他杵在门口憋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要不，咱俩搭伙过吧？’”
苏璃听得入神：“后来呢？”
“后来？”陈慧娘把面团“啪”地摔在案板上，“西个小崽子现在天天在家闹腾，两个大的跟着老胡学剁肉，两个小的缠着我学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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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胡三刀来送肉时，身后果然跟着西个半大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