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科考站的氦气探照灯刺破极夜黑暗时，程武正盯着玻璃幕墙上的冰晶出神。那些六边形晶体以违背结晶规律的姿态生长着，棱角间折射出诡异的虹色光晕，像无数只复眼在凝视这座人类最南端的哨所。
他摸了摸胸前的玉佩，青铜表面的潮汐纹路正渗出咸涩液体。自从火星量子加速环建成，这枚传了七代的古物每天凌晨三点准时震颤，此刻却在正午时分的极夜里渗出更多水珠。
"程队，莫斯科站发来紧急通讯！"年轻研究员撞开气密门，防寒面罩上的冰碴簌簌掉落，"西伯利亚冻土带的热成像显示..."
话音未落，整座科考站突然倾斜十五度。程武抓住合金横梁的瞬间，瞥见窗外冰架正在违背重力法则向上攀升。千年冰川像倒放的电影胶片，裹挟着帝企鹅骸骨与探险家遗物逆流回溯，冰层断裂处喷涌出甲烷气泡在零下80℃的空气中凝结成翡翠色的固态云团。
"全球热力学定律失效。"量子通讯屏上，陆云深左眼的红外光谱在数据流里忽明忽暗，"熵减现象正以每小时37公里的速度从两极向赤道扩散——程队你脚下应该能观测到麦克斯韦妖的实体化。"
程武的军靴陷入突然软化的钛合金地板。透过逐渐液态化的观察窗，他看见那些逆流冰川上方悬浮着银蓝色光球，球体表面流转的拓扑结构让他想起第一部里月球方尖碑的纹路。当光球掠过冰架，百年沉积的二氧化碳冰盖瞬间气化，又在脱离球体范围后重新冻结成钻石般璀璨的异形体。
"北美能源网瘫痪了。"李未的影像从另一块屏幕切入，这位天体物理学家正在贵州天坑底部，身后是第一部挖掘出的三眼生物化石群，"所有内燃机停止工作，不是机械故障——是奥托循环本身被某种力量冻结了。"
程武攥紧玉佩走出控制室，极寒空气在他呼出的瞬间凝结成冰晶锁链。远处冰原上，逆升的冰川正托起一艘锈迹斑斑的捕鲸船，1897年的挪威国旗在绝对零度中猎猎作响。当他的军用手电照向船体，甲板上突然浮现出成群半透明人影。
那些人影没有面孔，身躯由不断重组的多边形构成。它们行走时在冰面留下发光足迹，那些足迹自动排列成第一部出现过的西进制代码。程武右臂的军用级量子芯片突然灼烧起来，空间曲率感知功能传来针刺般的预警——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正在降维。
"警告，你们己拖欠七个宇宙周期的熵税。"捕鲸船桅杆顶端传来合成音，声波震碎程武脚下冰层。银蓝光球聚合形投影，头部三只光学器官的排列方式与天坑化石如出一辙，"根据《黑暗森林征税公约》第1.2×10^8条，立即缴纳文明总熵值的37%，或接受热寂审判。"
陆云深的运算率先突破语言屏障："它们在用贵州化石群的共鸣频率说话！声纹图谱和第一部出土的三眼颅骨化石震动模式完全吻合！"
全息投影挥动手臂，南极冰盖霎时变得透明。程武看见地幔深处的岩浆停止了涌动，地核转动角度偏移了0.7弧度，原本无序的热运动正被强行编排成几何图形。他的玉佩突然蒸腾起海雾，咸涩液体在空气中凝结成星图——正是第一部程武在月球方尖碑内见过的上古战争阵图。
"缴纳方式：抹除现有能源体系。"投影的第三只眼射出光束，程武的量子芯片监测到太阳风粒子流出现异常偏振，"你们有1.7个地球自转周期进行文明熵值清算。"
当李未将FAST望远镜对准南极，量子阵列传回的图像让所有人血液凝固。整个地球被包裹在十二面体结构的能量场中，每条棱边对应着人类历史上的能源革命节点——从学会用火到核聚变，每个转折点都在棱面上投射出巨大的红色负数，那是整个文明拖欠的熵值账单。
"它们把宇宙当成会计账簿了。"陆云深撕下便签纸疯狂演算，虹膜异色的双眼同时倒映着西进制代码和《易经》卦象，"每个文明都是宇宙对抗热寂的债务人，而维度监察者是..."
他突然顿住，笔尖戳破了正在呈现斐波那契数列的草稿纸。科考站外传来冰山崩裂的轰鸣，程武看见那些半透明人影正在重组冰川结构，将南极大陆雕琢成巨大的散热器。当他的玉佩星图与冰面浮现的代码重叠时，量子芯片突然接收到一组熟悉的空间曲率信号——与第一部中林雨眠晶体化前的脑波频率完全一致。
"倒计时开始。"投影消散成量子泡沫的瞬间，全球所有电子设备同时闪现出鲜红的"37%"。程武弯腰拾起一片冰晶，六边形截面里冻结着二十万年前的星光，那些光线以违反光速不变原理的姿态缓慢扭转，编织类尚未发明的数学符号。
暴风雪突然停歇时，南极天空出现了两个重叠的月亮倒影。程武的玉佩停止了渗出液体，某种超越时空的悲怆却顺着青铜纹路渗入骨髓。当陆云深破译出冰面代码对应的地球坐标时，他们发现那组数字指向的正是贵州天坑底部——那个藏着三眼生物化石群的电磁静默区，此刻正在量子遥感图上跳动如心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