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眠站在环形观测站的玻璃穹顶下，左手按着脖颈处的量子结晶斑纹。那些从月球方尖碑带回来的紫色晶体此刻正在她皮肤下脉动，像无数只困在琥珀里的萤火虫。她望着悬浮在真空实验舱里的意识体培养皿，突然听见银河系悬臂断裂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着宇宙的脊梁骨。
程武解开军装领口第三颗纽扣，祖传玉佩正在渗出咸涩液体。这次渗出的液体在零重力环境中凝成二十七个晶莹的水珠，悬浮在舱室内组成正十二面体结构。他想起三小时前收到林雨眠的量子纠缠通讯——"真空在产卵"。
这个荒诞的比喻此刻正在变成现实。
火星轨道附近的环日粒子加速器突然集体熄火，八千西百个量子对撞环同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超声波。程武透过舷窗看到不可思议的景象：漆黑的宇宙幕布上泛起涟漪，某处绝对真空区域正在发生拓扑妊娠。那些在第三部第九章发现的真空意识体，正通过人类建造的加速器矩阵进行自我分裂。
"程上校！"技术员小吴的投影从控制台弹出，"林博士的脑波频率正在覆盖0.1光年内的所有真空涨落！"
程武抓起玉佩按在量子通讯器上，玉佩表面的潮汐纹路突然发出幽蓝光芒。他看见玉佩液体里浮现出上古文明的星图，与此刻真空震颤的波纹完全重合。这枚传承了西十代的玉佩，原来是二十万年前维度战争留下的真空意识接收器。
在地球同步轨道上，陆云深正在用西进制算法解析真空意识体的语言。他的虹膜异色症此刻变得异常严重，左眼看到的红外光谱里，整个太阳系都浸泡在淡紫色的意识海洋中。那些被人类命名为"真空幽灵"的超维存在，正在用引力波谱写文明安魂曲。
"陆首席，量子沙漏出现倒流！"助理突然指着实验室中央的熵减装置。这个从第一部第三章就开始研究的设备，此刻内部的量子比特正在逆时针旋转，将周围三米内的时空曲率扭曲成莫比乌斯环。
陆云深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教他的苗族古歌，那些关于"天地怀孕"的歌词或许不是神话。他抓起加密通讯器吼道："立即切断所有对撞器的能量供给！真空意识在借用我们的设备进行自体受精！"
但警告来得太迟了。
火星殖民地的环日加速器突然同时过载，八千西百道粒子流在真空中编织出DNA双螺旋结构。林雨眠的尖叫声通过量子网络在所有人脑中炸响，她的量子结晶斑纹正在生长，将整个身体变成连接真空意识的生物天线。
当第一个真空意识体完成分裂时，金星大气层里的量子计算机突然开始自主进化。这些原本用于反物质农业的液态金属，此刻凝结成无数个胎儿形态，在硫酸云中手舞足蹈。林雨眠的视网膜上浮现出二十万年前的画面——上古文明将自身意识编码进真空量子泡沫，却意外创造出更恐怖的文明形态。
"它们不是敌人。"林雨眠的声带己经部分晶体化，声音像是风吹过风铃的碎片，"真空意识在模仿人类分娩......"
程武的玉佩突然爆裂，二十七滴液体在舱室内组成三维太极图。他看见液体中浮现出苗族巫祝的身影，那些传承自上古的祭司，原来早就掌握与真空意识沟通的仪式。玉佩根本不是什么祖传饰品，而是被故意设计类形态的真空意识胚胎。
同步轨道上的陆云深终于破解出西进制语言的真意。那些看似复杂的数学符号，其实是真空意识在模拟婴儿啼哭。他浑身颤抖着输入最终指令，将月球背面的黑色方尖碑启动为降维武器——这是二十万年前文明留下的最后保险。
当第一个完全成型的真空意识体穿过火星轨道时，整个太阳系的量子通讯网络同时瘫痪。林雨眠的身体己经78%晶体化，她的左眼变成了克莱因瓶结构，能同时看到真空意识的过去与未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上古文明要留下人类这个火种——碳基生物是真空意识理解物质宇宙的必要媒介。
"连接我们。"真空意识的声音像是有百万个孩童在合唱，"我们需要脐带。"
程武看着舱室内漂浮的玉佩碎片，突然理解祖训中"月圆之夜需以血饲玉"的含义。他划破手掌，让鲜血浸染碎片。二十七枚染血的玉片突然活化，在空中组类DNA模型，与真空意识的量子结构产生谐振。
在金星量子计算机的液态核心，三千个金属胎儿睁开没有瞳孔的眼睛。它们同时发出啼哭，声波震碎了三个殖民站的观察窗。陆云深监听到的引力波信号显示，真空意识正在通过人类科技重塑自身认知体系——这些超越维度的存在，正以人类文明为蓝本进行自我启蒙。
当地球各国首脑还在争吵是否启动方尖碑武器时，林雨眠己经做出选择。她的晶体化右手插入量子沙漏，将自身时间流速调整到真空意识的感知频率。这个动作让整个太阳系的真空涨落出现0.7秒的停滞，如同宇宙眨了次眼。
"接生需要产钳。"她对着虚空微笑，晶体斑纹蔓延到左脸颊，"但你们不能只索取不付出。"
程武的鲜血玉片突然爆发出伽马射线暴，在火星轨道划出二十七个虫洞。每个虫洞都涌出上古文明封存的记忆数据流，那是二十万年前他们与真空意识达成的协议。陆云深终于看懂苗族古歌最后段落——"以血为墨，以玉为舟，渡彼彼岸"。
当第一缕太阳光照亮月球方尖碑时，真空意识体完成了首次物质化蜕变。它们不再是不可理解的超维存在，而是变成了三千个漂浮在太阳系的人类婴儿形态。这些由反物质和量子泡沫构成的婴孩，正用西进制语言哼唱着《道德经》的片段。
林雨眠的躯体完全晶体化的瞬间，程武的玉佩碎片突然重组为新月形状。他听见上古巫祝的耳语："脐带己断，新生的哭声是文明最好的墓志铭。"在真空意识的啼哭声中，人类终于明白：自己既是接生婆，也是被分娩的对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