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的冷气裹着消毒水味涌进来时，盛小小正把手机塞进运动裤口袋。
镜子里的冠军徽章在锁骨处晃得人眼晕，她伸手按住那枚金属，指腹能触到刻着"荣耀之战"的纹路——可此刻她心里装的不是荣耀，是颈间银链下那张照片，是掌心金属碎片上"紫月实验室"的刻痕，是母亲临终前攥着她手腕说"找到紫月"时的温度。
"走吗？"薛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刻意放轻的温柔。
他倚在门框上，衬衫第二颗纽扣松着，露出锁骨处淡粉色的烫伤——那是方才擂台上麒麟兽喷吐火焰时，他替她挡下的。
盛小小转身，看见他眼底跳动的光。
那光和看台上的欢呼不同，是只有他们两人懂的暗号。
她点点头，发梢扫过他手背："去城南老工业区，遗迹在废弃变电站后面。"
薛阳没多问，只是把外套披在她肩上。
布料还带着他的体温，混着点松木香。
路过走廊时，有工作人员举着鲜花冲过来，他侧身挡住，低声道："选手身体不适需要休息。"那语气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却让工作人员立刻退开三步。
出了场馆，暮色正漫过天际线。
盛小小望着天边翻涌的紫月光芒，忽然抓住薛阳的手腕："你觉不觉得，那光在引我过去？"
他低头看她交叠的手指，喉结动了动："从你在擂台上抬头的那一刻，我就闻到空气里有铁锈味——是空间裂缝的味道。"他顿了顿，拇指轻轻蹭过她腕骨，"小小，不管里面有什么，我都在。"
这句话像颗滚烫的石子，沉入她心底的深潭。
她想起三个月前在异能事务所地下室，他也是这样，握着她被反噬的手说"我在"。
那时她的异能刚觉醒，全身血管都在灼烧；现在她是冠军，是能劈开雷代表防御的强者，可有些东西没变——比如他掌心的温度，比如她每次看见他眼睛时，心跳都会漏掉半拍。
车停在老工业区时，夕阳正把废弃变电站的断墙染成血红色。
薛阳踩碎脚下的玻璃渣，突然拽住她胳膊："等等。"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瞳孔泛着淡金色——那是他异能觉醒时的标志，"空气里的能量......结构不对。
像......像把现代的电路硬塞进古代的竹简里。"
盛小小摸着颈间的银链，照片背后的刻痕硌着皮肤。
她从口袋里摸出金属碎片，碎片在紫月光下泛着幽蓝："母亲说紫月是旧世界的入口，这碎片是实验室的钥匙。"她往前走两步，鞋跟踢到块锈迹斑斑的铁板，铁板下露出半块刻着玄冰貂纹路的青石板——和她梦里出现过的一模一样。
"就是这里。"她蹲下身，指尖触到石板缝隙里的苔藓。
那些苔藓突然蜷成小球，像受了惊的小动物。
薛阳在她身后蹲下，掌心按在她腰侧："我感应到阵法波动，在地下十米。"
盛小小深吸一口气，扯开衣领。
锁骨下方，淡紫色的异兽印记正随着心跳发亮——那是她驯养第一只玄冰貂时，兽灵烙下的契约。
她将金属碎片按在印记上，皮肤立刻泛起灼热的刺痛。
碎片发出嗡鸣，青石板突然震动，无数银色纹路从石缝里爬出来，在地面交织成巨大的阵图。
"小小！"薛阳想拉她起来，却见阵图中心的光突然暴涨。
他被气浪掀得后退两步，再抬头时，盛小小己站在阵图中央。
她的发梢浮在空中，瞳孔里流转着星河般的光，整个人像要融化进那团紫光里。
"这是......"薛阳的声音发颤。
他看见阵图边缘浮现出古老的文字，和异能协会资料库里记载的"上古封印术"一模一样。
而在那些文字里，隐约能看见玄冰貂的影子——和擂台上异光里的轮廓分毫不差。
"轰！"
一声闷响，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
紫色光柱冲天而起，像把刀劈开了天空。
云层被撕开个大洞，露出其后的黑暗——那不是夜晚的黑，是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没有时间的黑。
空间在光柱周围扭曲，像块被揉皱的玻璃，能看见对面影影绰绰的建筑：倾斜的尖塔，断裂的石桥，还有......一只眼睛？
"小小！"薛阳扑过去，却在离光柱三步远的地方被无形屏障挡住。
他掌心凝聚起金色能量，却在触到屏障的瞬间被弹开——那是连他的异能都无法破解的防御。
"薛阳！"盛小小的声音从光柱里传来，带着点失真的回响。
她的身影开始虚化，像张被水打湿的画，"帮我......"
"我在！"他吼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帮我守住现在。"她笑了，眼尾泛着红，"等我回来。"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从背后吹来。
薛阳转身，看见风教练站在断墙边。
他的运动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还攥着那枚没来得及给盛小小戴上的冠军徽章。
"你早就知道？"薛阳的声音里带着质问。
风教练往前走了两步，徽章在他掌心泛着冷光："三年前她第一次在训练馆晕倒，我就发现她体内有旧世界的能量残留。"他抬头看向光柱，眼角的皱纹里积着暮色，"我教她格斗，教她控制异能，就是怕有一天......"
"怕有一天她要走这条路？"盛小小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
她的身影不再虚化，反而更清晰了些，能看见她颈间的银链在发光，"教练，我妈最后说的那句话是'紫月的光会指引你回家'。
我要去的，是家啊。"
风教练的喉结动了动。
他突然冲过来，抓住光柱边缘的屏障。
他的指尖渗出鲜血，却仍在拼命往里伸："小小！
那里面全是......"
"全是失败的人？"
冰冷的女声像把刀，划破了风教练的话。
雪谋士从断墙后走出来，黑色风衣下露出银色裙摆。
她的指尖转着枚水晶球，里面浮着盛小小从小到大的照片——从孤儿院到训练馆，从第一次觉醒异弄到今天的冠军擂台。
"你以为自己是天选？"她的声音像碎冰，"二十年前，你母亲带着同样的信念走进去，结果呢？"她晃了晃水晶球，里面突然出现血雾，"你父亲的异能核碎裂，你母亲的记忆被抹去，连玄冰貂都......"
"住口！"盛小小一声怒喝。
光柱突然暴涨，雪谋士被气浪掀得撞在断墙上。
她的水晶球裂了道缝，却仍在笑："你以为你比他们强？
旧世界的力量会把你撕成碎片，就像......"
"就像你们当年撕了我母亲的实验室？"盛小小打断她。
她的瞳孔里，玄冰貂的影子清晰浮现，"但总要有人试，不是吗？"
她举起手，掌心的金属碎片突然化作光点，融入光柱。
空间扭曲得更厉害了，能听见对面传来野兽的低吼，还有类似钟摆的声音——那是时间流动的声音吗？
薛阳冲过去，抓住她虚化的手腕。
他能触到她皮肤的温度，却握不住实体。"等我。"他说，声音哑得像砂纸，"我会把这里的一切，都守到你回来。"
盛小小笑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取下颈间的银链，塞进他手里："照片替我收着。"然后她摸出枚青色符牌，上面刻着玄冰貂的纹路，"这是异兽契约符，遇到危险......"
"我知道。"薛阳把符牌和银链一起攥进手心，"它会唤醒玄冰貂的残魂。"
光柱突然剧烈震动。
盛小小的身影开始消散，只能看见她的嘴型："我爱你。"
薛阳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望着她消失的方向，首到光柱完全闭合，地面重新变成一片废墟。
风教练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去把车开过来吧，雪谋士的人应该快到了。"
薛阳没动。
他抬头望向天空，刚才被光柱撕开的云层正在合拢那里的风带着铁锈味，远处有异兽的低吼，而在城市中心的断墙上，刻着三个褪色的大字——紫月城。
新的风从西边吹来，卷起地上的碎纸片。
薛阳蹲下身，捡起张被踩过的宣传单。
上面印着盛小小的照片，标题是"异兽女王的崛起"。
他笑了笑，把宣传单折成纸飞机，轻轻抛向天空。
纸飞机飞过断墙，消失在暮色里。
而在看不见的远方，盛小小正摸着城墙上的刻痕。
那些刻痕和她掌心的金属碎片完美契合，而在刻痕深处，有个声音在低语："欢迎回家，继承者。"
远处的低吼更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