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之上，血腥味刺鼻。
楚清遥眼睁睁看着容玦，那个本应守护城池，守护百姓的鄞王，此刻却化身为屠戮者。
不过，他与先前的怪物似乎不一样。
他竟然会用武器！
他手中的长刀，每一次挥舞，都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溅起一片骇人的血花。
“殿下！殿下您醒醒！”
“住手！容玦，你给我住手！”
青玄目眦欲裂，嘶吼着扑了上去。
他是容玦最忠心的护卫，此刻却不得不刀剑相向，试图阻止这恐怖的杀戮。
“吼——！”
容玦喉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双目赤红，面容因极度的扭曲而显得狰狞。
他反手一刀，带着万钧之力，劈向冲在最前的青玄。
“铛！”
青玄横剑格挡，巨大的力道震得他虎口崩裂，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冰冷的城垛上。
“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青玄胸前的衣襟。
“青玄！”
楚清遥惊呼，手中攻势却不敢有丝毫停歇。
她身形如电，绕到容玦身后，试图锁住他的双臂。
然而，被控制的容玦力量大得惊人，反应也快得出奇。
他头也不回，手肘猛地向后撞去。
幸好楚清遥反应够快，及时松开了他，才没被容玦重重甩在城墙上。
容玦并未继续与楚清遥纠缠，他一步步走向那些瑟瑟发抖的守城士兵。
长刀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绝望，在城墙上蔓延。
楚清遥心急如焚，刚想不顾一切再次冲上去！
就在此时，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
晨曦微露。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原本狂躁嗜血的怪物，包括城墙上杀意凛然的容玦，动作在同一时间变得迟缓。
他们脸上的狰狞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
随即，一个个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倒在地，仿佛陷入了沉睡。
城墙上的杀戮。戛然而止。
幸存的士兵们面面相觑，惊魂未定，一时间竟忘了欢呼。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压抑的喘息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楚清遥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但随即又被更大的阴影笼罩。
“呵呵呵……”
一阵阴冷的笑声，突兀地在寂静的晨风中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诸位，这只是一个开始。”
是玄琤的声音！
他似乎就在附近，又似乎远在天边。
“好好享受这短暂的安宁吧。今晚，便是你们大隋的灭国之日！哈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渐渐远去，留下的是满城墙的狼藉。
所有人的心头，满是沉甸甸的恐惧与不安。
灭国之日？
楚清遥眉头紧锁。
玄琤不是一首扶持昭帝，帮助昭帝笼络民心吗？
他为何突然要灭了大隋？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主子！”
青玄挣扎着爬到容玦身边，见他只是昏睡过去，身上并无明显伤痕，才稍稍松了口气。
楚清遥站在城墙上，看着昏迷不醒的容玦，再看看周围横七竖八的士兵尸体，心中怒火与悲凉交织。
“青玄，先送殿下回府吧。”
楚清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鄞王府。
容玦被安置在他自己的卧房内。
楚清遥遣退了下人，只留下青玄。
她亲自为容玦擦拭脸上的血污，那张曾经俊朗的面容，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呼吸平稳，似乎只是睡着了。
可谁能想到，就在不久前，他还是一个失去理智，滥杀无辜的怪物。
楚清遥的指尖微微颤抖。
她的视线在房内逡巡，最终，落在了床头柜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张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玄铁面具。
是珏公子的面具！
楚清遥的心，猛地一沉。
她缓缓走过去，拿起那张面具。
入手冰凉，和她此刻的心情一般无二。
“青玄。”
楚清遥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力。
“这面具，为何会在此处？”
青玄脸色一白，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垂下了头，声音艰涩：
“楚姑娘……这……”
“说！”
楚清遥语气加重，步步紧逼。
“青玄，你跟在容玦身边多年，是他最信任的人。告诉我，容玦，和珏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王妃……”青玄眼神挣扎，低声道，“此事……主子不让说。”
“他不让你们说，我就不能问了吗？”
楚清遥的声音陡然拔高。
“他现在这个样子，人事不省！我需要知道真相！”
她胸口剧烈起伏，眼前的一切都像蒙上了一层迷雾。
“楚姑娘，主子……主子他……”
他深吸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沉声道。
“主子，便是珏公子。珏公子，只是主子在外行事时，所用的一个化名。”
轰——！
楚清遥只觉得脑中一声巨响，整个人都僵住了。
容玦……是珏公子？
怎么可能？！
一个是战功赫赫，光明磊落的鄞王。
一个是神秘莫测，亦正亦邪的江湖客。
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竟然是同一个人？
“不可能……”
楚清遥喃喃自语，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记得与珏公子的数次交锋，记得他的声音，他的身形，他的行事风格。
虽然都戴着面具，但……
“楚姑娘若是不信，”青玄苦涩一笑，指了指她手中的面具，“可以将此面具，戴在主子脸上，一看便知。”
楚清遥低头，看着手中的面具。
那冰冷的触感，此刻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她的手，有些颤抖。
一步，一步，她走到床边，看着容玦那张苍白沉睡的脸。
她缓缓地，将那张银白色的面具，轻轻地，覆盖在了容玦的脸上。
面具与他的脸颊完美贴合。
那一瞬间，熟悉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
眉眼的位置，鼻梁的弧度，下颌的轮廓……
分毫不差。
那个在暗中与她周旋，数次救她于危难，也曾让她感到温暖的珏公子，此刻与容玦重叠在了一起。
楚清遥踉跄着后退一步，手中的面具“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原来，是他。
一首都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