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香阁。
檀香的气息弥漫，却驱不散空气中的烦躁。
江雪烟躺在榻上，双眼紧闭，秀眉拧成一团。
太后的那道懿旨，像兜头一盆冰水，浇熄了她心中熊熊燃烧的野望。
贵妾？
她江雪烟，怎么可能甘心只做一个贵妾！
“雪烟姐！雪烟姐！”
一个急促的声音由远及近，丫鬟豆蔻几乎是滚着冲进来的，气息不稳，连最基本的礼仪都忘了。
江雪烟之前在降香阁立下规矩，互唤姐妹，不分尊卑，无需跪拜行礼。
可此刻，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还是让她心头火起。
她猛地睁开眼，眸中带着被打扰的不耐：
“慌什么！”
豆蔻大口喘着气，语速快得像是要咬到舌头：
“雪烟姐！锦绣院！锦绣院那边出事了！”
“奴婢刚才看得真真切切！楚清遥！还有她那个妹妹灵儿，两个人鬼鬼祟祟地从后门上了一辆马车，出府去了！”
“什么？！”
江雪烟如同被针扎了一般，霍然从榻上坐起。
她的眼睛在一瞬间迸发出惊人的光彩，亮得有些吓人！
“你看清楚了？真是楚清遥？从后门走的？”
“千真万确！奴婢拿项上人头担保！”
豆蔻用力点头，语气笃定。
“那马车瞧着普通得很，绝不是去赴什么正经宴请！肯定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几个字像是一把火，瞬间点燃了江雪烟的心脏！
砰砰！砰砰！
剧烈地跳动着！
机会！
这简首是老天爷送上门来的天大机会！
她正愁找不到楚清遥的错处，那个女人自己就把把柄送到了她手上！
平日里装得清高孤傲，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给谁看？
果然私底下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浪蹄子！
只要让她抓到楚清遥行为不检点的实证……
“快！”
江雪烟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
“立刻叫上我们的人！跟我追！”
她利落地翻身下榻，快步向外走去，眼神狠戾如淬了毒的刀。
“不行！这种事，我必须亲自去！”
她要亲眼看着楚清遥身败名裂！
楚清遥。
我看你这次，还怎么翻身！
——
京城，一品居。
天字号包间内，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楚清遥纤细的手指有节奏地轻叩着桌面，目光平静地落在躬身侍立的方掌柜身上。
“苏元璟呢？”
她的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
“回大东家，”方掌柜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二东家他……他动身去了西域。”
一旁的灵儿忍不住惊呼出声：
“西域？那地方不是传闻中九死一生吗？”
方掌柜苦笑着叹了口气：
“二东家也是听您上次酒后提及‘丝绸之路’，言说西域那边奇货可居，能谋取暴利，便铁了心要去闯荡一番。谁劝都不听，己经启程三天了。”
楚清遥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自眼底闪过：
“怪我多言了。”
随即，她语气陡然转厉：
“简首胡闹！立刻加派人手，多带银钱，务必把他给我活着带回来！”
“是！小的这就去办！”
方掌柜不敢怠慢，连忙应下，却又有些迟疑地补充道。
“只是……二东家临走前特意交代，说是要给您一个惊喜，不让小的提前告知……”
“惊喜？”
楚清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等他回来，我亲自给他一个惊喜！”
方掌柜脖子一缩，不敢再多言半句，刚想躬身退下，却被楚清遥给叫住了。
“方掌柜，既然苏元璟不在，我这有件紧急的事需要你去办。”
“大东家尽管吩咐。”方掌柜恭敬道。
楚清遥沉声吩咐：“宋家以前被休弃出门的那几个小妾，查清楚她们如今的落脚之处，日子过得如何，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最重要的一点，查明她们是否有子嗣，尤其是男孩。要快，要尽可能详细！”
方掌柜见她神色凝重，知道事情重大，连忙应声后出去安排了。
灵儿满眼好奇，忍不住问道：“姐姐，您找那些被宋家赶走的女人做什么呀？”
楚清遥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意：
“宋玉萧不是立功了吗？宋家眼看着就要借着这股东风重新起势了。”
“若想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硬碰硬耗时耗力，收效甚微。”
“不如……釜底抽薪，给宋家换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换继承人？”
灵儿惊得瞪大了眼睛。
“可……可宋家不是三代单传吗？宋玉萧是唯一的嫡孙，哪儿还能有别的……”
“谁告诉你，宋玉萧一定是宋家唯一的子嗣？”
楚清遥神秘一笑：“三年前，我曾无意中翻阅过宋家的旧档。”
“其中记载，有一位小妾，在与宋玉萧的父亲圆房后不久，便被诊断‘体弱多病’，需要静养。”
“可她当时的药方里，却常见一味药材——杜仲。”
灵儿毕竟跟在楚清遥身边许久，闻言瞬间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
“杜仲……那不是安胎用的吗？！”
“正是。”
楚清遥微微颔首，眸光沉静。
“那位小妾被诊断‘病重’，需要送出府静养，实则是被赶出宋家时，脉案上显示，她正好怀有西个月左右的身孕。”
“若那个孩子顺利降生，并且活到了现在，算算年纪，也该有十八岁了。”
灵儿的心也跟着激动起来，声音都有些发颤：
“如果……如果是个男孩儿，那宋家岂不是要翻天了！”
“是男是女，都无所谓，都有各自的用处。”
楚清遥语气淡淡：“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找到。”
她话音刚落，包间的门便被轻轻敲响。
去而复返的方掌柜推门而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和兴奋：
“大东家！大东家！有笔大买卖！天大的买卖！”
“对方指名道姓，说要和您亲自谈！”
“哦？”
楚清遥挑了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那人说，他手上有批顶级的波斯贡品！想借咱们一品居的渠道出手！”
方掌柜刻意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眼中放光：
“利钱好说，三七分！咱们只出渠道，净拿三成！”
“波斯的珍珠、猫眼石、还有琉璃器皿……那可都是价比黄金的硬通货啊！多少权贵抢着要！”
楚清遥眸光微动。
顶级的波斯贡品，从来不愁销路，甚至会被皇商垄断。
对方为何要主动找上一品居，还愿意分出三成这么大的利头？
除非……
这批货，来路不正，见不得光。
她沉吟了片刻，指尖在桌上轻轻一点。
“带他进来。”
方掌柜精神一振，连忙应声而去。
很快，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个男人缓步走了进来。
他身形颀长而挺拔，一身湛蓝色的劲装，将身形勾勒得利落飒爽，透着一股干练之气。
脸上，覆盖着半张玄铁打造的面具，严丝合缝地遮挡了他上半张脸的眉眼。
只露出线条削薄却异常性感的唇，以及棱角分明的下颌轮廓。
一种冷峻、不羁，甚至带着几分致命危险的神秘感，扑面而来。
在看清来人轮廓的瞬间，楚清遥端坐的身形几不可察地一僵。
她抬眼的刹那，瞳孔骤然紧缩！
竟然……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