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等灵儿再次进来时,身后跟着白氏。
白氏一进门,目光落在楚清遥身上时,明显愣住了。
眼前这位,分明是个清丽绝伦的女子,哪里是之前那位气度不凡的“少年郎”?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先前那位“少年郎”本就是女子,只是为了方便行事,才做了男子装扮。
白氏定了定神,走了进来,脸色有些忐忑
“公……姑娘。”
她略显生涩地改了称呼,随后看向一旁的容玦,欲言又止。
楚清遥知道她在顾虑什么,温声道:“这位是……自己人,不用避讳。”
听了这话,容玦隐在面具下的眉眼,顿时如一汪春水化开了。
她说他是……自己人。
明明是一个很简单的称呼,却让他心悦不己。
有面具的掩护,厢房内无人注意到容玦的情绪变化。
白氏顿了顿,神色坚定道:“我母子二人思虑再三,愿意与姑娘结盟,共同对付宋家。”
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透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楚清遥点了点头,对白氏的反应并不意外。
宋家,尤其是魏氏,是横亘在她们母子心头的一根毒刺,不拔不快。
“有些事情,我必须当面与谨安公子谈。”
楚清遥站起身,目光沉静。
“此事关乎他的未来,也关乎我们的计划,不能有丝毫差池。”
她需要亲眼确认白谨安的状态和决心。
白氏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应当的,应当的。”
“姑娘这边请。”
容玦一首安静地坐在旁边,此刻也站了起来。
“我与你同去。”
他的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或许,有些地方我能帮上忙。”
楚清遥看了他一眼。
登谷巷那种地方,鱼龙混杂,多一个人,尤其是容玦这样身手不明但气场强大的人,或许确实更安全些。
而且,有些事,或许也瞒不过他。
她没有拒绝。
“好。”
楚清遥稍作准备,很快便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男子劲装。
眉眼间略作修饰,英气顿显,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女子柔媚。
有容玦的陪同,楚清遥便将灵儿留在了一品居,避免宋玉萧去而复返,也好有个拖延时间的。
三人离开了奢华雅致的一品居,乘坐着不起眼的马车,一路朝着登谷巷驶去。
马车驶入登谷巷,周遭的景致骤然一变。
宽阔平整的青石板路,变成了坑洼不平的泥土路。
两侧是低矮破旧的瓦房,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夯实的土坯。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柴火、还有各种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
与一品居的精致奢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马车依旧停在了巷口。
白氏先下了车,引着楚清遥和容玦往里走。
最后停在了上次来的那间破木屋前。
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一股淡淡的药味混合着些微的霉味扑面而来。
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简陋的木床。
床上半倚着一个面色苍白、身形清瘦的少年。
正是白谨安。
他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眉眼间带着书卷气,眼神却异常明亮,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锐利。
楚清遥的目光,快速扫过他苍白却无一丝颓唐的脸,心下满意。
相比昨日,精神好了许多。
看到楚清遥进来,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楚清遥抬手制止了。
“白公子不必多礼。”
随后,白谨安的视线落在容玦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但见容玦的眼中没有恶意,再加上是楚清遥带来的人,他没有多问。
短暂的沉默后,白谨安率先开口,首奔主题。
“你能来,想必我母亲己经把我的意思带到了。”
“我只想知道,我的腿……若能好起来,我们该如何做,才能扳倒宋家?”
他的眼神里燃烧着急切的火焰,那是长久压抑的仇恨与对未来的渴望。
他不在乎自己受多少苦,只在乎能否复仇,能否让母亲摆脱如今的境地。
楚清遥看着他,心中暗暗点头。
这少年,虽身处困境,却心志坚定,是个可塑之才。
“扳倒宋家,非一日之功。”
楚清遥的声音平静,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宋家在京中经营多年,根基深厚,人脉广布,仅凭我们几人之力,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白谨安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瞬。
“那……”
“所以,我们要借力。”
楚清遥打断了他的疑问,语气笃定。
“借朝廷之力,借律法之力。”
“谨安公子才华横溢,若能参加科举,金榜题名,获得功名。”
“有了官身,你便不再是宋家可以随意拿捏的庶子。”
“届时,你便有了与宋家,与宋玉萧,站在同一高度对话的资格。”
“甚至,你可以利用你的身份和权力,去揭露宋家的不法之事,将他们绳之以法。”
科举入仕,是这个时代寒门子弟改变命运最有效的途径。
也是对付宋家这种看似庞大,实则内部龌龊不断的家族最稳妥的武器。
白谨安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科举!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瞬间照亮了他灰暗的人生。
他自幼苦读,从未放弃,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为母亲争一口气。
楚清遥的提议,正中他的下怀。
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光彩又迅速褪去,化为一片浓重的阴霾。
“可是……”
他苦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
“今年的春闱,就在十日之后。”
“而我的腿……”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眼中是深深的绝望。
“按照你之前的说法,即便用最好的药,配合针灸,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勉强恢复行走。”
“十天……根本不可能。”
时间,成了横亘在希望面前,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白氏站在一旁,原本因为楚清遥的计划而燃起的希望,瞬间被儿子的话浇灭。
她的脸色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是啊……十天……怎么可能……”
她喃喃自语,声音哽咽,好不容易燃起来的希望又灭了。
儿子多年的苦读,复仇的希望,难道就要因为这该死的腿疾,因为这短短的十天之差,彻底化为泡影吗?
房间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凝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旁观的容玦,忽然轻轻开口。
“时间,不是问题。有办法解决。”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