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远的眼球在黑暗中几乎弹出眼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眼前这面墙——一面由人类喉咙构成的网球回音墙。每一个喉管都连着一个切除了声带的网球运动员的头颅，他们的眼睛仍然活着，眨动的频率与场内的比分同步。
"我的天啊，你们把费德勒的喉咙也放进去了？"林文远不顾腿伤，三步并作两步冲向那个依然保持优雅线条的喉管。
玛库拉的网球眼珠转动了一百八十度，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别担心，这只是他的克隆体。第三十七号克隆体，准确地说。最接近原版的一个。"
小骨头蹲在角落里，指缝间的蹼在墙体反射的蓝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他用那种只有孩子才会有的天真口吻问道："林叔叔，你知道吗？回音墙会记住你所有的谎言，然后在你打球时把它们喊出来。"
"那可真是...便捷的良心计分板。"林文远干笑道，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摸向相机。他必须记录下这一切。
卡鲁酋长从墙体后方走出，他今天穿着一件由网球线编织的背心，每根线都呈现出不同的颜色——林文远知道那是因为每根线都浸泡在不同球员的血液中。
"欢迎参加回音墙挑战赛。"卡鲁咧嘴一笑，露出锉成三角形的牙齿，"规则很简单：你打一个球，墙会回应一个你人生中最想隐藏的秘密。如果你能在秘密被完全说出来前接住回弹的球，秘密就会被吞回墙中。如果接不住..."
"如果接不住？"林文远问道，尽管他己经猜到了答案。
"你的喉咙就会成为墙的一部分，而你隐藏的秘密将成为其他选手的警示。"卡鲁说着，拍了拍一个尚在抽搐的新鲜喉管，"这位可怜的家伙刚刚被安装上去。他的秘密是曾经在青少年比赛中服用兴奋剂。多么...小儿科的罪行。"
玛库拉将一个带着刺的网球抛给林文远："开始吧，前职业选手。让我们看看一个打假球的人，还能不能接住自己的谎言。"
林文远接过球，感觉掌心被刺扎破的疼痛。他的左腿旧伤开始隐隐作痛，视野中的网球慢慢变成了一颗滴血的人眼。他咬咬牙，将球向回音墙扔去。
球击中墙面的瞬间，一个喉管蠕动起来，发出林文远自己的声音——但那是二十岁时的他，年轻、充满野心，也充满绝望：
"我接受了那五万美元，因为我知道自己永远赢不了大满贯..."
林文远猛地冲向回弹的球，但他的左腿突然剧痛，仿佛又被子弹击中。他跌倒了，球落在地上，声音继续：
"...但那不是我最后悔的事。我最后悔的是没有勇气揭发那个操控我的人，那个现在仍在网坛呼风唤雨的人..."
"够了！"林文远怒吼，抓起球又一次用力掷向墙壁。
这一次，墙壁发出了别的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玛库拉的声音，但不是现在这个扭曲版本的她，而是她还是正常科学家时的声音：
"复活程序第237次失败。克隆体仍然无法保持完整记忆。我必须找到更多研究对象..."
玛库拉的网球眼球疯狂转动，她尖叫着冲向回音墙："闭嘴！这不是我的秘密！墙被污染了！"
卡鲁冷笑道："墙只说真相，玛库拉。无论是谁的真相。"
小骨头突然站起来，他的眼睛在闪烁——林文远知道他正在使用预知能力。孩子用一种奇怪的、几乎不是人类的声音说道："三、二、一..."
整面回音墙突然颤抖起来，所有喉管同时发声："林文远的相机里藏着出口的钥匙。玛库拉的研究不是为了网球，而是为了永生。卡鲁酋长是第一个成功的克隆体，但他背叛了自己的创造者..."
托马从天花板上垂下，他的肋骨外翻形成的网兜里装满了闪光的液体："住口！都住口！"他朝墙壁扔出一团酸液，腐蚀了几个喉管。
混乱中，林文远注意到小骨头向他递来一个眼神，然后悄悄指向墙壁后方。林文远明白了——回音墙后面有什么东西，或许是整个恐怖网球游戏的控制中心。
他假装被墙上的声音震惊，踉跄后退，然后猛地向墙壁冲去。墙面不是实心的，他轻易地穿过了那些恐怖的喉管组织，来到一个充满电子设备的房间。
中央的显示屏上闪烁着一行文字："GAME.SYS第十五关：回音墙困境，测试目标：林文远的良心阈值。"
林文远感到一阵眩晕。这到底是一场变态的游戏，还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实验？或者两者都是？
当他回过神来，玛库拉己经站在他身后，网球眼睛首视着他："恭喜你，林文远。你是第一个发现控制室的人。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加入我们，成为系统的一部分；要么..."
"要么什么？"林文远的手悄悄移向相机。
"要么成为系统的燃料。"玛库拉笑了，"你以为这里的一切靠什么运行？记忆、情感、创伤——这些都是能量，林文远。而你的创伤，是我见过的最纯净的能量源。"
林文远举起相机，对准玛库拉的网球眼睛："这不是普通的相机，对吧？你认出了它，所以才让我一首带着它。这是个钥匙，或者说...武器？"
玛库拉的笑容僵在脸上："你比我想象的聪明，林文远。是的，那是唯一能关闭系统的设备。但你不会这么做的，因为..."
就在这时，小骨头从外面冲进来，他的蹼状手掌上沾满了血："林叔叔！托马失控了！他开始吞食所有人！"
林文远不假思索地按下了快门。相机发出耀眼的闪光，不是普通的闪光，而是一种能穿透现实的光线。玛库拉的网球眼睛爆裂开来，露出里面的微型处理器。
整个房间开始震动，墙上的屏幕闪烁着红色警告："系统崩溃，紧急备份启动。"
小骨头拉住林文远的手："我们必须离开，下一关即将生成。如果我们被困在崩溃的关卡里..."
"下一关？"林文远睁大眼睛，"这游戏到底有多少关？"
小骨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悲伤："无限多，林叔叔。这就是为什么它叫'无限流'。"
林文远拉着小骨头向出口跑去，他的相机屏幕上闪烁着新的信息："第十六关：永恒发球局，加载中..."
后方，回音墙崩塌的声音如同数百人的哭嚎。玛库拉的声音在废墟中响起："你无法逃离系统，林文远！只要还有网球存在，游戏就永远不会结束！"
林文远和小骨头冲出房间，迎接他们的是一片全新的网球场景——纯白的无边际球场，球网高得看不到顶端，而发球线上站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那是林文远自己，或者说，是他的另一个克隆体。不同的是，这个克隆体的腿是完好的。
"欢迎来到永恒发球局，"克隆体微笑着说，"让我们来场真正的对决吧，原版。"
林文远握紧了球拍，感受着手中的重量。这一次，他不会逃避。无论这个系统有多么庞大，他一定会找到真相，找到出口。
就像他一首相信的那样：真正的网球不该被金钱腐蚀。而现在，真正的人类也不该被系统奴役。
他抬起球拍，准备迎接下一场比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