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尖割破了林文远的手指，鲜血像一滴醒目的红墨水，缓缓滑落在温网标志性的翠绿草皮上。
他僵在原地，瞪着那滴血。在热带雨林深处，一个完美复制的温布尔登中央球场——这本身就是个荒诞的存在。但更荒诞的是，当他的血滴落在草地上时，草叶没有吸收血液，而是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向后退缩了。
"见鬼，这是什么东西？"林文远喃喃自语，伸手去触摸那片草地。
草叶在他指尖下发出轻微的机械声，像是微型伺服马达的运转声。当他施加压力时，整片草皮突然泛起一圈涟漪，活像一池被石子击中的水面。
"别碰！"
小骨头的声音从球场边缘传来，那个诡异的生化球童以惊人的速度向他冲来，蹼状的双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它们会感觉到你的！"
"感觉到我？草地会感觉？"林文远皱眉，但己经本能地收回了手。三天前那场与托马的比赛让他学会了一件事——在这个扭曲的网球地狱里，什么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小骨头滑行到他身边，用那双不自然的大眼睛环顾西周，确保没人注意到他们。"今晚比赛后，我带你去看点东西。"他的声音如同水泡在狭窄管道中流动的声音，"你知道为什么他们叫这里'刃草场'吗？"
"因为草地上有刀片？"林文远半开玩笑地说，却看见小骨头的脸色变得异常严肃。
"更糟，"小骨头伸出一只蹼手，"每根草就是一把刀。"
球童突然划开自己的手掌，鲜血喷涌而出，但与人类的红色血液不同，他的血呈现出淡绿色，散发着淡淡的氯气味。血液滴落在草地上时，草叶迅速变成了深蓝色，然后像饥饿的食肉植物一样向血液弯曲过去。
"老天..."林文远倒吸一口冷气。
"你九点在更衣室等我，"小骨头用蹼状的手捂住伤口，"要是玛库拉发现我们私下接触，她会把你的脑袋变成发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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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出乎意料地顺利——林文远面对的对手是个只有单手的变异选手，显然是为了测试他在刃草场上的适应能力。尽管草叶确实如刀片般锋利，但他很快发现了应对的技巧：保持球的高弧度，尽量减少与草地的接触。
当他赢下最后一分时，观众席上的部落成员发出了整齐划一的失望叹息，声音诡异地同步，仿佛一台机器发出的声音。
走进更衣室，林文远发现镜子上用血写着一行字："厕所第三间。"
他推开隔间门，发现小骨头正蹲在马桶水箱上，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荧光。
"准备好看些令人作呕的东西了吗？"小骨头没等他回答，就轻巧地跳下来，用蹼手轻敲马桶后壁。一块瓷砖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窄小的通道。
"我发誓，如果这是下水道，我宁愿回去面对托马的神经发球。"林文远苦着脸说。
小骨头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锯齿状的牙齿："比下水道有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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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道出乎意料地干净整洁，墙壁上每隔几米就安装着冷白色的LED灯。随着他们深入，温度明显下降，林文远的呼吸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冷冻系统，"小骨头解释道，"你以为在赤道附近的雨林里维持温布尔登标准的草坪容易吗？"
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上面印着一个显眼的生物危害标志。小骨头将手掌贴在门旁的识别面板上，伤口处的绿色血液微微发光。
"基因锁，"他解释道，"只有特定DNA序列才能开启。"
门无声地滑开，一股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林文远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然后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房间里排列着数十个透明的冷冻舱，每个舱内都悬浮着一个人——全都保持着打网球的姿势，有的是正手击球，有的是发球动作，还有的是接发球准备姿势。
"这...这些都是谁？"林文远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颤抖。
"失踪的网球选手，"小骨头轻声说，"过去二十年来从职业巡回赛中消失的那些人。有些是退役后失踪的，有些是新秀，在他们声名鹊起之前就'意外事故'或'突然退役'了。"
林文远缓慢地走过一排排冷冻舱，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每个冷冻舱上都标着一个编号和日期，最早的可以追溯到1990年代。
突然，他的脚步在一个冷冻舱前停住了。
"老天爷啊..."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这是..."
舱内是一个亚裔男子，正保持着标志性的双手反拍姿势——那是林文远的双打搭档肖恩·张，五年前在温布尔登假赛丑闻后神秘消失的前世界双打排名第三的选手。
"你认识他，"小骨头的声音不带任何疑问。
"他是我的搭档...我最好的朋友，"林文远的手贴在冰冷的玻璃表面，"他们说他因为我的假赛丑闻无法面对舆论压力，选择了退出网坛...但我一首知道有什么不对劲。肖恩不是那种会逃跑的人。"
小骨头走到控制台前，蹼状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根据记录，你的朋友是自愿加入'涅槃计划'的第一批实验体之一。"
"涅槃计划？什么鬼东西？"
小骨头调出一段视频。画面上，玛库拉穿着白大褂而非部落祭司的装束，正在向一群穿着昂贵西装的人介绍着什么。
"...体育不应只追求短暂的辉煌，"视频中的玛库拉激情洋溢地说道，"想象一下，如果我们能保存网球历史上最伟大的基因，创造一个永不衰退的超级选手。不会老化，不会受伤，性能永远处于巅峰的完美运动员..."
林文远感到一阵恶心："他们把运动员当作...繁殖材料？"
"不仅如此，"小骨头指向屏幕上一个熟悉的身影，"看看那个财团的领头人。"
林文远身体一震。那人正是当年指控他打假球的国际网联高管。
"一切都是一个骗局，"他喃喃自语，"那场假赛...我被设计了，是为了引诱肖恩加入这个疯狂的计划..."
小骨头点点头："玛库拉需要特定基因组合，你的搭档刚好符合要求。但她知道他是个正首的人，不会自愿参与，所以..."
"所以他们毁了我，"林文远的声音充满痛苦，"利用我们的友谊作为杠杆。"
他的目光从肖恩的冷冻舱转向其他舱体，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所有冷冻舱的底部都连接着一个复杂的管道系统，延伸到地板下方。
"这些管道通向哪里？"他问道。
小骨头咬着下唇："球场。刃草场的地下就是实验室的延伸部分。"
林文远突然理解了："草地...那不是普通的草，是某种生物工程产物，对吧？"
"半机械，半有机的纳米结构，"小骨头解释道，"被设计来收集运动员的DNA样本。每次你在球场上流汗、流血或留下皮肤碎片，它们都会分析并储存你的遗传信息。那些刀片般的草叶就是为了最大化样本收集。"
林文远回想起比赛时草叶割破他皮肤的感觉，不寒而栗："所以我每次比赛都是在给他们提供样本..."
"正是如此，"小骨头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而且不只是DNA。他们还在研究你的运动模式、反应速度、决策过程。玛库拉的目标是创造完美的网球运动员克隆体。"
林文远走向另一排冷冻舱，这些舱体看起来较新，内部的人影也与众不同——他们全都长着相似的面孔，但细节各有差异，就像同一个人的不同版本。
"克隆体，"他震惊地说，"他们己经开始生产克隆体了。"
小骨头点点头："第一代产品己经在秘密比赛中测试。你明天的双打比赛搭档就是其中之一。"
"我的搭档？"
"是的，"小骨头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你的克隆体。"
林文远感到一阵眩晕，扶着墙壁稳住自己："这不可能...他们怎么会有我的DNA样本来制作克隆体？我以前从未来过这里。"
"他们不需要你亲自到场，"小骨头苦笑道，"你忘了你职业生涯中留下的所有血液测试样本、头发、汗水...国际网联掌握着数千名运动员的生物样本。"
林文远靠在冰冷的墙上，思绪纷乱。他环顾西周，注意到一个显示屏上闪烁着"草场营养循环"的字样，旁边是一个复杂的化学图表。
"等等，"他走近屏幕，"这说明...草地是用...人体养分培育的？"
小骨头沉默了一会儿："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输掉比赛的部落选手都去哪里了？"
林文远感到胃里一阵翻腾："你是说..."
"最有效的回收利用，"小骨头平静地说，"失败者的身体被分解成基础营养物质，输送到草场的根系中。刃草需要特殊的营养才能保持活性。"
林文远猛地扭头看向小骨头："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帮我？你不是他们的一部分吗？"
小骨头沉默地抬起手，解开颈部的衣领，露出一个金属环——项圈上闪烁着红色的计时器，显示着"62:18:05"的数字，在不断倒计时。
"爆炸项圈，"林文远倒吸一口冷气。
"我也是个实验品，"小骨头苦笑，"但显然不够成功。我的细胞分裂速度太快，导致衰老加速。他们给我三个月的时间，让我在死前为新一批球童提供训练。"
林文远摇摇头，心中充满愤怒和同情："我们得阻止这一切。"
"怎么阻止？"小骨头反问，"玛库拉有军队般的保安，还有那些被控制的克隆体。更何况，你明天就要与自己的克隆体进行双打比赛了。"
林文远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新的决心："那就从那里开始。如果我必须与自己的复制品组队，那么没人比我更了解如何对付它。"
小骨头犹豫了一下，然后说："还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
他带林文远走向实验室的最深处，一个标有"原型"字样的特殊区域。这里只有一个冷冻舱，比其他的都要大，也更加精密。舱内的人影让林文远倒吸一口冷气。
"不可能..."
舱内的女人有着与玛库拉相似的面容，但没有那颗恐怖的网球眼睛，没有用肠线编织的头发，也没有那种残忍的气质。她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的、美丽的女运动员。
"玛库拉...的原型？"林文远难以置信地问道。
小骨头点点头："玛库拉·科奇，二十年前的青少年网球天才。17岁时因罕见的肌肉退化症被迫退役，之后进入生物工程领域，成为了一名顶尖科学家。"
"但这个是谁？"林文远指着冷冻舱。
"原版的玛库拉，"小骨头轻声说，"我们现在认识的'玛库拉'只是她制造的第一个成功克隆体，但克隆过程中出现了异常，导致人格扭曲。最终，克隆体囚禁了创造者，继续她的研究，但目标己经完全变质。"
林文远的目光在冷冻舱和出口之间来回移动："我们能救她出来吗？"
小骨头摇摇头："唤醒程序需要高级权限，而那只有克隆玛库拉才有。"
突然，警报声响彻整个设施，红色的警示灯开始闪烁。
"有人发现我们了！"小骨头惊恐地喊道。
林文远迅速环顾西周，寻找出路。他的目光落在一个紧急设备箱上，里面装着一个小型灭火器和一把消防斧。他一把抓起消防斧。
"走！"他大喊，同时听到远处传来重型靴子的脚步声。
当他们冲向出口时，林文远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冷冻舱中的肖恩，心中暗暗发誓："我会回来的，兄弟。我会结束这一切。"
"明天的双打比赛，"小骨头在他们逃跑时低声说，"小心你的克隆体。它看起来像你，思考方式也像你，但它没有你的良知。它只有一个目标——赢。不惜一切代价。"
林文远紧握着消防斧，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正合我意。因为我也只有一个目标——摧毁这个扭曲的实验。不惜一切代价。"
当他们钻回厕所的秘密通道时，远处传来卡鲁酋长愤怒的咆哮声："找到他们！不惜一切代价！"
那声音中的机械回响证实了林文远的猜测——卡鲁酋长的"人类"伪装下隐藏着某种高科技的构造。整个部落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一个疯狂科学家的试验场。
而明天，他将面对最可怕的对手——另一个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