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经三事殿。
殿外，两个面容略有相似的俊朗少年对视一眼，又飞快地移开各自的视线。
“你怎么也来了？”
“怎么，就大哥能来，孤就不成？”
胤禔烦死他这装腔作势的态度了，孤来孤去的，他是青蛙吗？
胤礽也懒得理他：“孤当然有正事。”
胤禔冷哼：“爷自然也是。”
以往在宫内时，两人都是天天去给皇阿玛请安的，只是皇阿玛突然搬来畅春园住，没带一个阿哥，两人都没有贸然行动，等了两天才过来。
梁九功努力忽略他们的呛声：“太子殿下，大阿哥，万岁爷请您二位进去呢。”
两人走入殿内，齐齐行礼。
太子胤礽率先禀告道：“皇阿玛，礼部草拟了明年儿臣出阁讲学之事的条例，儿臣提了些意见，觉得还是该先陈列给皇阿玛看看。”
康熙点点头，有些欣慰：“你心里有章程，很好。”
他又关怀起旁边的胤禔：“老大怎么了？”
胤禔心道没事儿子还不能来给您请安了吗，“皇阿玛，科尔坤代伊尔根觉罗格格向儿臣递了帖子，儿臣不知道该不该去……”
科尔坤是伊尔根觉罗氏的阿玛。
“这点事还来问皇阿玛？”康熙笑道：“想不想瞧瞧未来的福晋，你自己决定便是。”
“儿臣知道了。”胤禔被老父亲笑得脸颊臊得慌。
他还真不至于傻到拿这种事来询问皇阿玛，只是收到消息说太子要去畅春园，胤禔来不及准备便跟过来了，这是临时找的借口。
“好了，既然来了，你们随朕去回芳墅那边瞧瞧。”
回芳墅旁边就是垦好的空地，是康熙准备拿来亲自种地的地方。
康熙知道粮食的重要性，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长成西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货色。
他早就想好了，甭管出去是多尊贵的阿哥，进了畅春园，该种地就得种地！
眼下正是春耕时节，康熙既然有打算，便一定会做好，他专门请了通晓相关知识的人才，两个儿子也在，顺手就给他们加课了。
胤礽胤禔看着换了身便服的皇阿玛亲自下地，心惊胆战的，不过皇阿玛都如此了，他们也不好干看着。
只是畅春园暂时没他们的衣服，虽然己经让奴才回宫拿了，但目前没有就是没有，只好顶着这金贵皮子干起农活。
康熙在旁边瞧着，并未阻止。
他不喊停，自然没有不长眼的奴才敢开口。
初时两个少年还觉得有些兴奋，然而随着身上黏腻疲乏起来，便只感到累了。
“姐夫！”
一声惊雷起，干活干得都有些麻木的两人一起愣了愣，然后齐齐转头，脸上挂着问号。
这哪里来的小孩？
就见这小孩跟炮弹似的窜到康熙面前，问了声好，然后又瞪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俩。
“这是太子跟大阿哥。”
“见过太子，见过大阿哥，我是年羹尧！”
康熙看着他行礼的动作纳罕了一瞬，心道这小子这时候怎么还挺懂礼数的。
然而下一秒，就见这小舅子毫不见外地蹦进地里：“你们在玩什么？我也要！”
康熙：“……”
胤禔：“啊啊啊啊啊！你溅我身上泥了！”
胤礽：“……胤禔！你往我身边蹦什么！”
“爷又不是故意的！”胤禔难得抓住他的错处，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太子，爷可是你大哥，你竟然首呼大哥的名字！”
旁边的小年羹尧拍了拍他的胳膊，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别生气，我在家偶尔也首呼我大哥的大名呢，这正是兄弟二人亲近的表现呢！”
“亲近？！”
胤禔胤礽二人齐齐出声。
两人察觉之后又对视一眼，连忙别过头去。
小年羹尧欣慰地对康熙说：“姐夫你看，他们这么默契，肯定很亲近啊。”
康熙嘴角的笑都快压不住了。
面前的三个在他眼中都还是小孩，保清跟保成之间隐隐的摩擦他不是不知情，只不过是当做兄弟间的常情，觉得等他们长大成熟就好了，并未太在意。
平常他们二人在自己面前也都做出一番兄友弟恭的样子，康熙看得出来其中做戏成分，并未点破。
眼下瞧着小舅子几句话间就把这对兄弟逗得绷不住以往维系的“友好”，康熙觉出几分趣味来，配合道：“是啊，保成保清，你们感情这么好，朕心甚慰啊！”
胤禔胤礽能怎么办？当然是认下了。
到底是太子殿下先恢复了往日的风度。
他意识到了康熙对小年羹尧的纵容，不由得正眼多看几遍这小孩有何本事，主动教起他来。
然而胤礽看着看着，总觉得这小孩行为处事莫名熟悉。
他还没想出来个所以然，觉得时候差不多了的康熙便叫停了这项活动，让他们赶紧去洗漱更衣。
等金尊玉贵的太子爷出来，就见老大跟那小孩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奇了怪了，老大不是一向讨厌跟小孩子凑一起吗。
胤礽若无其事地走过去，还没听两句，就被胤禔一脸警惕地盯着：“太子，你凑这么近干什么？”
“你摆出这副表情作甚？难不成心里有鬼？”
“你心里才有鬼呢！”
“太子，我跟大阿哥是在商讨私事呢。”
胤禔难得沉住气：“没错，我们在商讨私事，太子还是不要随便探听了。”
然后这两人就当着胤礽的面开始挤眉弄眼，心有灵犀一般你来我往的。
胤礽：“……！”
他终于反应过来这小孩像谁了！
这年羹尧，不就是翻版老大吗！
一股无名火窜上来，胤礽看着他们那贱嗖嗖的样子，恨不得一人给他们一鞭子。
他深呼吸，手抓紧腰间别的鞭子努力平心静气。
胤禔瞥了一眼，对太子莫名其妙就开始不高兴的状态习以为常，压根不在意。
小年羹尧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然后瞬间瞪大眼睛，条件反射似的跳到一边。
胤禔：“？太子你吓到人家了！”
胤礽：“？”
小年羹尧：“……不是……我姐姐也经常这样，我感觉下一秒就要被抽了……”
他比划了一下甩鞭子的样子。
他姐姐，自然就是那位让人忽视不得的华贵妃。
胤礽有些惊讶。
他以为，对方能让皇阿玛如此破例，除却美貌之外，性子必定是极好的。
所以——皇阿玛的口味竟是这样的吗？
“让本宫瞧瞧，是谁在说本宫的坏话？”一道娇婉的语调传来。
年世兰与康熙相偕而来，这人身上爱新觉罗家的被动技能触发，没让人禀告，想听听三个孩子在聊什么。
然后某位未来大将军不负所望。
小年羹尧又开始作怪，年世兰教训完他，朝康熙抱怨：“皇上，你瞧，臣妾早说了这小子性情顽劣。”
康熙熟练地当起和事佬。
胤禔心思粗，除了见到华贵妃惊讶一下她的位份合该如此之外，接着就是对他好兄弟的佩服——没错，他己经跟年羹尧称兄道弟了。
而胤礽看着他们如此相处融洽的模样，忽然意识到，比其他兄弟，他当然是和皇阿玛更亲近的那个，然而在真正的亲近面前，却有些不够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