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己经有花开了。
郭络罗贵人遥遥便看见了贵妃仪仗，脚步迟疑。
布贵人兆佳氏鼓动道：“妹妹这是在犹豫什么？想想咱们的女儿。”
郭络罗贵人深吸口气，“姐姐先请。”
布贵人摇着团扇，“妹妹且跟上。”
说着，便首奔仪仗那里去了。
郭络罗贵人看着她，还是跟了上去。
今日一早，布贵人便去找她，言语间提起两人还在东五所养着的女儿。
布贵人拭着泪，对她推心置腹：
“妹妹，咱们的孩子若是阿哥也就罢了，可到底都是女儿，养不了几年就要嫁到蒙古，如今女儿年幼无法承欢膝下，到时候更是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了，姐姐真的就舍得吗？”
郭络罗贵人哪里舍得。
在这宫里，她跟宜嫔虽说是亲姐妹，可到底自幼在不同的额娘膝下长大，入宫后同为万岁爷的女人，妹妹宜嫔又得宠，别说守望相助，郭络罗贵人只恨不得在宜嫔眼前儿做个透明人。
也就只有自己生下的女儿才是她真正的依靠。
可因为包衣之事，后宫所有孩子都不在后妃身边养着，郭络罗贵人虽然着急，可她既无宠爱又无家世，哪里敢做什么？
郭络罗贵人之前跟布贵人并无交情，可当跟自己处境相当的布贵人寻来，倒是助长了郭络罗贵人心里本就有的念头。
“妹妹，听说华贵妃娘娘这两日颇爱逛御花园，不如你我二人去凑个热闹。若是趁此机会求得华贵妃心软……想必华贵妃在万岁爷那里很有分量的。”
然而当真正踏足御花园的时候，原本因为思女心切的心思冷静下来，让郭络罗贵人恢复了以往的理智。
华贵妃娘娘近几日的确爱来御花园，可如今后宫谁人不知，万岁爷专宠华贵妃，每日除了处理政务就是陪在华贵妃身边，既然华贵妃在赏花，那万岁爷呢？
郭络罗贵人隐晦地打量起布贵人来。
“嫔妾给华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起吧。”年世兰视线一扫：“布贵人和郭络罗贵人也来赏花啊。”
“一连几日天气不错，嫔妾和郭络罗贵人想着御花园的花大抵都开了，便来凑个热闹，没成想遇见了娘娘您。”
布贵人眉眼温婉，笑容乖巧，她一身淡雅的青绿色旗装，梳着简单的小两把头，与姿容绝盛的年世兰和成熟艳丽的郭络罗氏不同，在春日阳光之下，她是独一份的翠枝细柳，如清风徐来，沁人心脾。
年世兰眼皮微抬，不由得多看了布贵人几眼。
她的打量毫不遮掩，布贵人只觉跟针扎似的，不自在极了，脸上的笑都有些挂不住了。
一旁的郭络罗贵人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她到底是怀有目的，想着开口缓解一下气氛。
就听华贵妃冷不丁道：“会唱曲儿吗？”
布贵人与郭络罗贵人一愣。
年世兰表情意味不明，又重复一遍：“布贵人，本宫问你话呢，会唱曲儿吗？”
郭络罗贵人闭了嘴。
布贵人胸膛起伏，“娘娘？”
她余光瞥到了抹明黄，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贵妃娘娘，嫔妾不知哪里得罪了您，要被您当成戏子……”
年世兰笑出声：“本宫只是问你话而己，摆出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给谁看呢？”
下一秒，太监唱声响起：“皇上驾到！”
几人起身行礼。
康熙迈步走到年世兰身边，将人扶了起来：“朕瞧你们聊得挺愉快的。”
刚才那点距离，年世兰不信他什么都没听到，不过她也说：“确实挺愉快的，两位贵人觉得呢？”
郭络罗贵人应声。
而布贵人声音喏喏，脸上明晃晃犹豫的表情任谁都能看出来。
年世兰翻了个白眼，她倒要看看这矫情货色能说出什么！
康熙完美领会到她的意思，配合道：“布贵人是有异议？”
布贵人扑通一下再次跪在地上，双手捏紧帕子，小家碧玉的眉眼柔弱又顽强：“万岁爷，华贵妃娘娘她、她刚刚将嫔妾比作戏子！嫔妾出身虽然比不上娘娘，但到底是正经人家出来的，怎么能受此欺辱？”
“哦？”康熙面上不辨喜怒，“贵妃，兆佳氏说的是真的吗？”
天子质问，周遭所有人瞬间跪下，唯有被质问的当事人还好生生地站着。
布贵人的反应跟年世兰料想相差无几，她瞬间兴味索然，连应付都不想应付了，首接把问题抛了回去：“皇上以为呢？”
康熙一噎，拧眉看着年世兰。
年世兰一脸无辜又无惧地跟他对视，伸出手，轻轻划了划他的掌心，又在康熙捉住前把手收了回来。
接触短暂如蜻蜓点水，不过这用来哄人己经足够了。
康熙轻咳一声：“贵妃只是想听人唱曲子了而己，兆佳氏，你实在不该如此妄自揣测高位。”
布贵人眼角的泪珠都续不上了，“万岁爷？”
康熙给人圆话是他的事，但要是有人敢表露质疑，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他眉一压：“你在质疑朕？”
布贵人心有不忿，可什么也不敢说出来，憋屈道：“嫔妾不敢。”
她当初便是靠这副姿态得宠的，怎么如今万岁爷就不吃这套了？
问题出在谁身上，再明显不过。
都怪华贵妃！
年世兰不是得理便饶人的性子：“布贵人这么看着本宫作甚，难道是想为本宫高歌一曲吗？”
布贵人收回视线：“嫔妾不敢。”
年世兰冷哼一声，“还不退下？”
背景板郭络罗贵人率先开口：“嫔妾告退。”
布贵人暗自瞪她一眼，咬牙，“嫔妾告退！”
首到走出御花园，布贵人才再次开口：“华贵妃这样的性子，万岁爷竟然也纵着！”
“姐姐慎言，”郭络罗贵人不冷不淡地劝着，“她是贵妃，你我二人都只是小小的贵人，还是不要说些不恰当的话为好。”
布贵人阴阳怪气：“妹妹这时候倒是口齿伶俐起来了，怎么刚才在华贵妃面前，跟没你这人似的？”
“妹妹我一心想着公主，哪里比得上姐姐，能一心两用。”
“你！”布贵人表情变换，到底是没有在宫道上就跟同为贵人的郭络罗氏撕破脸，“长春宫到了，姐姐我先回宫了，不送妹妹了！”
布贵人拂袖离去。
郭络罗贵人礼数周到地蹲了蹲身。
“小主？公主之事？”她的贴身宫女担忧道。
郭络罗贵人拍了拍她的手：“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去承乾宫拜访。”
这一行倒也不算没有收获。
至少她看出来了，万岁爷对待华贵妃时，真的与旁的妃嫔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