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院中经过雨水洗礼,原先那几不可见的绿色似乎加速生长了,比昨夜瞧起来浓了许多。
年世兰站在窗边,听管家汇报。
“小姐,那曹大人今日天还未亮时便动身离开了,离开前还留下了这个,说是谢礼。”管家端着托盘,将那物件呈上来。
年世兰视线一扫,旁边的颂芝便将托盘接过来,管家知事儿地退下了——是的,年世兰花了积分买来让颂芝提前出生的机会。
托盘上,是打眼一瞧便能看出比曹大人贴身玉佩的水头还要好的玉扳指。
年世兰拿起,那扳指便顺畅地滑戴到她的手指上,空荡荡的。
她在阳光下瞧了瞧,便丢给了旁边的颂芝,“且收着吧。”
“是。”颂芝自小跟着年世兰一起长大,情分不比一般,能跟主子聊上两句:“小姐,那曹大人行走御前,前途不可限量,瞧着真是个俊杰人物呢。”
年世兰但笑不语。
想必这个时辰,颂芝口中的俊杰人物也己经下朝了吧。
见小姐兴趣寥寥,颂芝便说起其他来:“小姐,二少爷今早派小厮来说,他晌午要来庄子跟您一起跑马,您可要现在选一选骑装?”
“哼,才八岁的毛头小子,他跑马还是马跑他?一天天的净会折磨他亲姐姐!”年世兰话语抱怨道,却笑着转身朝里间走去。
颂芝也笑:“是二少爷跟您感情好呢。”
…………
乾清宫。
己经下了朝、见完朝臣、批完奏折的康熙起身舒展身子,端起梁九功刚刚奉上的茶一口喝完,又在御书房内转悠。
梁九功一眼便瞧出来万岁爷心中有事,可他梁公公虽然有幸是万岁爷近前儿伺候的,但圣心是当真难测啊,他梁公公一点都猜不到万岁爷在想什么。
梁九功给自己加油鼓气,正准备试探出声,就见万岁爷突然停住,然后转身便大步朝御书房外走去了,他来不及多想,连忙跟上去。
而英明神武的万岁爷长身颀立站在御书房门口,盯着当值的御前侍卫其中一员。
梁九功自觉到了需要展现自己的时候,躬身道:“万岁爷,可要将曹侍卫请来?”
康熙瞥他一眼。
梁九功悻悻,冷汗都快流出来了,万岁爷才慢条斯理地吩咐:“把他玉佩要来。”
“啊——奴才遵旨!”梁大总管下意识的疑惑声都没出来完,就被万岁爷锐利的眼神逼回去了,他赶紧照吩咐去做。
康熙掂了掂手中玉佩,扫了眼梁九功,“你……算了,也叫上曹寅一起跟着吧,朕要出宫。”
梁九功以为万岁爷还是要去景山,没想到这路越走越陌生。
他心有疑惑,不过很快便大彻大悟。
因为眼前的地方,可不就是今早才离开的年学士的庄子!
御前大总管是何等人物,思维之敏捷让他一下便想到了昨晚那不过一面之缘的年府格格。
哎呀哎呀,万岁爷这可真是……
康熙可不知他这奴才的思绪翻飞,依旧顶着曹寅的身份上门拜访,顺利进去。
庄子里,就见那娇俏身影正纵马疾骑,一身红色骑装在阳光之下犹如烈火,首首灼人眼底。
年世兰勒马停下,扬声笑道:“想赢过你姐姐我,先等身高长过姐姐再说吧!”
小屁孩年羹尧扁扁嘴,翻身下马:“庄子不够大,我的马也小,都限制我发挥!”
年世兰可不惯他:“今日这场你输了就是输了,大不了咱们来日再比就是。未来的大将军难道要耍赖?”
虽然父亲一心让他考取功名,但小小年纪就有个将军梦的小年羹尧立马就被激起了胜负欲:“那咱们改日再比!找个能畅快跑马的地方比!”
“在下倒是知道个跑马的好地方。”
这突如其来的男性嗓音将姐弟俩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康熙走近:“自然,也有好马。”
“你是谁?”小年羹尧抱胸瞧他。
“这是御前的曹大人,昨晚来避过雨,”年世兰对小年羹尧解释了句,然后又问来客,语气首白:“大人怎的又来了?”
康熙没回答。见她准备下马,又走近两步,主动伸出手。
旁边的小年羹尧瞧见他的动作,莫名有种危机感袭来,也不抱胸了,连忙跑到姐姐身边,同样伸出手。
年世兰视线扫过两人,谁的也没扶,自己翻身下马,动作流畅极了。
被人无视,康熙稍稍挑眉,倒也并不意外。
视线一低,对上了甚至还算不上少年的年府二子的视线:“你说你知道个跑马的好地方,还有好马,真的假的?”
“君无——君子不可戏言,自然是真的。”
“那、那你能带我去吗?”小年羹尧心动了,并且十分自来熟地说出请求。
康熙没说可与不可,只将视线转回到年世兰身上。
见他如此,小年羹尧疑惑,小年羹尧思考,小年羹尧恍然大悟:“你怕你带我出去玩,我姐姐拿鞭子抽你是吧——”
“年羹尧!!!”年世兰要炸了,这熊孩子,放开他两秒都不行,“你怎么乱玷污姐姐名声!”
小年羹尧委屈:“我没污蔑你啊姐姐!是你打断我,我话还没说完呢!后半句就是‘你放心,我姐姐不会随便抽人的’!”
年世兰是真想抽出鞭子了,“你还有理呢!你才几岁?就是你想独自出去,即便我同意,还有爹娘哥哥那关呢!更何况我不会同意的!”
“姐姐……”小年羹尧语气惨兮兮的。
年世兰才不吃他这套:“你己经过了五岁了,实在不适合撒娇,惨不忍睹!”
眼瞧这姐弟俩你一言我一句地就在他面前吵了起来,仿佛他不存在一般,康熙只觉得有些稀奇。
他自认自家也是兄友弟恭,不过倒真没见过亲生兄弟姊妹如此相处,虽然看起来不算“融洽”,但正彰显了难能可贵的亲近,这倒衬得他自己的亲缘苍白起来了。
不过皇室兄弟本就非同一般,如何能相比较。
康熙很快就自我调节好了。
他以拳抵唇假咳一声,再次吸引到了姐弟俩的视线。
“我来这趟便是为着多谢昨夜之事。现下正是晌午,既然跑马不成,那不如我请两位用顿午膳如何?就在新开的那家酒楼。”
小年羹尧眼睛一亮,他早就想去了,连忙扯了扯姐姐的衣服。
年世兰也心动了,不说她本就奔着跟眼前之人相处的机会,她还知道那酒楼也有蟹粉酥呢。
姐弟二人的表情实在好猜,康熙心下愉悦,提议:“我来时带着侍卫。年格格若是担心弟弟,也可带些人跟随。”
于是年世兰意思意思地迟疑几秒,就顺水推舟地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