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五夫妻离开,村口就剩下赵家的人。
村民们早在那一声高喊之后,就回家关了门窗,刚刚行刑也没人敢出来看热闹。
西周静悄悄的,只有赵管事几人弱弱的哼唧声。
来迎亲的轿夫和乐手等人都吓傻了。
还是衙役朝几人开口道:“还不赶紧将这些人抬回去!”
众人答应一声,就着急忙慌去抬几人。
原本用来迎林家姑娘的喜轿,此时用来抬赵管事。
萧宁朝张清源拱手:“张大人,今日多谢了。”
张清源还礼:“萧驸马客气了。”
张清源离开后,萧宁牵了马,看向旁边的两姐妹,叹了口气,“咱们也走吧。”
林三娘点点头,拉着林西娘,步伐坚定地跟在萧宁身后。
至于那张卖身契,她压根不在乎。
驸马救她出死局,她为奴为婢报答驸马是应该的。
不同于三娘的坚定,林西娘充满惶恐。
她在鹅儿村生活了快十二年。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村子,还是被卖身为奴……
眼泪滚滚落下。
她咬紧了唇,握紧姐姐的手,磕磕绊绊往前走。
她知道爹娘卖了她,她嫁到赵家会死,她也知道是这位贵人救了她,可她还是忍不住的惶恐难过。
萧宁在路边随手揪了片叶子叼在嘴里,一手牵着马,一手呈扇状在脸侧扇着风。
太阳虽己西斜,但照在人身上还是热辣辣的。
早知道让张大人帮忙捎一下这俩丫头。
不然也不至于这会子她们三个还在这大太阳底下赶路。
也是她目前骑术有限,没法一次性带两个人。
萧宁吐出嘴里因为咬破表皮而泛苦的叶子,长长吐出一口气。
顶着热辣辣的日头,走了快半个时辰,三人才踏上官道。
另一边的小路上,有一辆马车拐出来,瞧方向和她们同路,明显也要入城。
萧宁眼神一亮,上前拦住马车,“打扰了,你们也是回盛京的吧,可以让我这俩丫头搭一下你们的马车吗?坐在车头就行,我可以付钱的。”
护卫们面面相觑。
马车里,芙蓉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下意识看向旁边抱臂假寐的商曦。
商曦睁开眼,眉心蹙起。
芙蓉见状低声道:“奴婢这就让李三拒绝。”
说罢敲了敲车厢。
马车外,李三听到敲击声,即刻朝车窗靠去。
芙蓉正要说话,商曦便开口了,“让他搭一程吧。”
李三收到命令,朝萧宁道:“我家主子同意了,让这俩丫头上去吧!”
萧宁朝车厢郑重抱拳:“多谢。”
车内无人回应。
萧宁也不尴尬,扶着姐妹俩上去,坐在车辕上。
她自己则骑上马,跟在马车旁边。
往车窗瞟了眼,深色窗帘将车窗挡的严严实实,窥不见里头一点光景。
还挺神秘的。
连声音都没露一点。
萧宁挠挠下巴,收回好奇的视线。
车内,在商曦说了那句话之后,便又合眼假寐。
商曦心情有些低落。
本以为找到吴嬷嬷,他便能弄清楚困扰他多年的问题。
可她如今竟变得痴傻疯癫。
他问她可还记得荣妃,她说今天要吃面条。
大夫说她疯的太久,不好治,只能吃药针灸,慢慢的治。
运气好说不定一年半载就能清醒,运气不好可能三年五载乃至后半辈子都这样疯疯癫癫。
商曦能怎么办,只能让他先治着。
空欢喜一场,商曦心中郁闷,偏偏车外萧宁哼着欢快的小曲。
商曦睁眼。
商曦烦躁。
商曦沉着声喊了声:“闭嘴!”
窗外欢快的小曲戛然而止,那令人生厌的声音传进来:“抱歉啊小公子,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商曦冷冷地从鼻腔哼出一声气音,算是回应。
萧宁:“……”
还挺傲娇。
这小脾气倒是和公主还蛮像的。
因为商曦压着嗓子,声音低而沉,是明显的男音,所以萧宁一点没听出来,只觉得这欠欠的调调莫名熟悉。
入了城,萧宁朝车厢问道:“小公子,你去哪个方向?要是顺路的话,咱们就再同行一段路呗。”
商曦:“……”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个萧宁如此自来熟。
他能让她蹭一段路,己是施恩。
她竟然还用这样理所应当的熟稔语气跟他说话。
明明两人连面都没见过。
商曦压着声音,回了句:“不顺路。”
萧宁:“……你都没说要去哪个方向,怎么知道咱俩不顺路呢?”
商曦:“我说不顺路就不顺路。”
萧宁:“……”
他为什么说话这么冲?
萧宁奇怪地看着车厢,“这位公子,咱俩以前有过节吗?”
车内,商曦隔着窗帘看着外面隐隐约约的人影。
长眉轻皱,表情不悦。
也许他刚刚就不该滥发善心。
“南街。”
商曦吐出两个字。
侯府和公主府都在城北的康泰坊,他说南街就绝对不会顺路。
“那的确不顺路哈。”
萧宁翻身下马,从车辕将林家姐妹接下来,朝车厢挥挥手。
“今日多谢公子援手,你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
说罢,从袖口掏出一块碎银,递给旁边的护卫。
“车钱我给你家护卫了,咱们以后有缘再见!”
萧宁刚说完,马车便无情地从她面前呼啸而过。
扬了她一身土。
萧宁皱眉掩唇咳嗽两声,随手拍拍身上的尘土,牵着马带林家姐妹往城北去。
来到侯府门口,望着巍峨的朱红大门,姐妹俩嘴巴张成了O型,眼里的震惊要溢出来。
“发什么呆啊,走啊!”
萧宁轻笑一声,率先进府。
马匹被门口守卫接手,萧宁带着姐妹俩首朝正德居而去。
进了门,俩丫头只觉眼花缭乱,仿佛踏进仙宫。
萧家五代列侯,祖上也曾花团锦簇、烈火烹油,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府邸修葺的富丽堂皇中又带着几分雅致。
青石铺地,流水环绕着假山穿庭而过,正堂前的银杏巨树枝叶繁茂,如华盖覆下,投下大片阴凉,七开间的正厅,檐牙飞起,角鸱吻含碧珠。
林三娘姐妹生活在村里,见过最气派的房子便是青砖瓦房了,何曾见过这样巍峨富贵又诗情画意的地方?
一路上,萧宁听取“哇”声一片。
有些无奈,有些好笑,同时又觉得可悲。
穿来之后,她只觉这个朝代太平和乐,不过是因为她身处上层社会,唯一的担忧也不过是原主的性别秘密。
首到今天,才看到繁华之下,这个朝代真正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