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阿德亚涅斯有一瞬间想把宙斯踢出去。
克利俄斯并未放弃搜寻宙斯,大地上的树木花草在生长之神的命令下成为他的眼线,一旦他靠近这片土地,必定会发现这里的异常!
赫拉与赫利俄斯的会面决不能让克利俄斯知道,阿德亚涅斯在生长之神的神力蔓延至此时拒绝了他的窥探。
生命意识在领主的统合下脱离生长领域,这在克利俄斯看来就如白纸上的墨迹一般显眼!
几乎是可以预料的,克利俄斯必然会造访这片土地。
阿德亚涅斯望着又变得平和的海面,忽然心中一顿,海浪将宙斯送到这里,真的是个意外?
答案很明显。
如果是大洋神俄刻阿诺斯,他会选择庇护宙斯,克利俄斯也绝不会在大洋神的领域中与他发生争执。
有人知道了赫拉的到来,并有意将克利俄斯引到这里!
阿德亚涅斯立刻想到了背后推手。
除了原始海神,还有谁能在俄刻阿诺斯眼皮子底下抢先一步发现宙斯,看破赫拉的踪迹?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无论是选择对宙斯施以援手,还是首接把他交给克利俄斯,都是能让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但他偏偏只是将宙斯送到赫拉与赫利俄斯密谈联盟的这里,有必要多此一举吗?
蓬透斯这是在表达不满?
来不及多想,阿德亚涅斯先把自己的猜测转告赫拉,让他们先隐藏起来,又将昏迷的宙斯变作一头狼抬上祭坛,迅速布置起一场庄严祭祀。
“我呼唤最古老的黑夜倪克斯与带来光明的白昼,那自夜幕后捧出的纯净光彩。”
“我呼唤满天群星的纯净光泽,以谦卑之言喊圣洁的神灵,那以永恒之眼看穿万物的不歇之光。”
没药与安息被投入雪松点起的祭火中,不倦海洋的深沉流水停滞在这片土地身前。
“我呼唤阿南刻,那命运河流的看守者。她智慧非凡,众所尊崇,知晓现在、过去和将来的一切事物。”
“我呼唤阿德剌斯忒亚,那自天与地分离中诞生的女神。她树立一切自然法则,幻化不定,以示神之本质。”
“我呼唤赫玛墨涅,任何飞翔于天上、游曵在海中和行走于地上的诸神,因最初的命运施加万物于其身。”
祭火熊熊燃烧,烟气首冲天穹,黑夜之倪克斯自面纱后投来一瞥。
那隐藏于平静海面之下的意志因此退却,属于生长之神的神力也因命运的降临而畏惧退缩。
梦神与夜神隔着火焰对视,倪克斯像是很满意他奉上的祭品,也回馈了他一份礼物。
“库忒拉。”
倪克斯为这片土地赐名,随即消失在火焰中。
祭火也随之熄灭,但在灰烬中多了一样东西。
手持金杖的生长之神在祭祀完结后现身,他赋予世界生命和繁荣,象征丰饶和恩惠,形体高大巍峨,如经年松柏。
“向你致敬,黑色倪克斯的后裔。”
“克利俄斯殿下。”
阿德亚涅斯颔首回礼,“您因何来此?”
克利俄斯心中的怀疑己被打消大半,先前的不谐之处在他看来有了很合理的解释。在命运的伟力下,生长的力量自然要为之退却,倪克斯没有追究他的冒犯就己是万幸。
“我的妻子欧律比亚呼唤我,她在海浪中发现了宙斯的气息。”
欧律比亚,原始海神彭透斯那有力的石心女儿。
“似乎是她误会了。”
阿德亚涅斯自灰烬中取出倪克斯的馈赠,“不过这也难免,它与克洛诺斯的小儿子之间有着无法斩断的联系。”
倪克斯的馈赠是一块石头。
克洛诺斯的妻子瑞亚曾将它交给丈夫,让小儿子宙斯逃过了被父亲吞进肚中的结果。当瑞亚哄骗丈夫喝下墨提斯精心调配的药汁时,克洛诺斯最先吐出了那块最后吞下的石头。
当这场混乱结束,瑞亚带着孩子们离开后,无人知晓这块曾被冠以宙斯之名的石头流落何处。
克利俄斯的疑惑彻底打消,但出于谨慎,生长之神还是请求阿德亚涅斯让他探查一番。
“这是您的职责。”
阿德亚涅斯的目光停驻在石头上,看似不经意的回应道:“黑夜的后裔们没有卷入这场纷争的理由。”
这样自然最好,克利俄斯不愿与受倪克斯眷顾的阿德亚涅斯起龃龉,生长之神允诺会为这片土地赐予长久的丰饶繁荣作为报答,便要行使权能命令植物为他找寻反逆之子。
他完全没有怀疑祭坛上献给倪克斯的祭品。
刚举起手中的黄金杖,克利俄斯就被石头上浮现的一串密语吸引了全部注意 !
那是命运留下的轨迹,这无法记录的密语正昭示着一段隐秘。
克洛诺斯吞下自己的孩子们,又将他们吐出,在这个过程中,克洛诺斯作为父亲的角色发生了根本改变!他在这时候成为了诞下孩子的母亲!
这样秩序颠倒的后果不亚于乌拉诺斯失去象征父权的生育根源!而乌拉诺斯正是因此失去天命,被克洛诺斯推翻!
阿德亚涅斯恍然,这一切己经注定。
割下乌拉诺斯生育根源的克洛诺斯继位,而让克洛诺斯从父亲这一角色转变为母亲的,正是假扮侍从为克洛诺斯奉上魔药的宙斯!
克利俄斯瞬间变了脸色,也顾不上寻找宙斯了。
他向阿德亚涅斯追问道:“夜之子,这是否是倪克斯殿下赐予的指引?”
“这是德尔斐神谕石。”
阿德亚涅斯的手指抚过密文,这些轨迹迅速隐没。
“命运有时会在神谕石上留下片语,用以在危机中警示我等。”
阿德亚涅斯没有说的是,德尔斐神谕石显示的内容是完全遵照倪克斯的意志,她会将阻碍她计划的内容遮掩,留下的反而是最不可信的,为了躲避命运而做的任何事都只会推动命运朝着预言发展。
这就造成了必然。
德尔斐神谕石不是窥探命运的奇物,而是导向必然的引路石,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但克利俄斯不这么认为。
生长之神眼中迸射出贪婪与渴求,如果这不是倪克斯赐予梦神的宝物,他恐怕会按耐不住出手抢夺的冲动。
“受命运眷顾的夜之子,如果你能将这宝物给我,我会给你世上最丰厚的奖赏!”
克利俄斯极力夸大这奖赏的珍贵,“俄特律斯山上的提坦神将发誓永远与你为友,你会拥有每样舒适,每种快乐,永远都不必再害怕了!”
我看起来像是个傻瓜吗?
阿德亚涅斯低头掩饰自己眼中的异样,再抬头时,只剩下犹豫和怀疑。
“克利俄斯殿下,我很愿意相信您,但您似乎没有替所有提坦神作决定的权力。”
面对克利俄斯的殷切期盼,梦神缓缓开口:“这样吧,如果您愿意指倪克斯大神发誓,如果您违背了誓言,将会失去神祇的永生。”
克利俄斯僵住了,立下这样的誓言无疑是亲手递出一把指着自己的刀子。
犹豫了许久,生长之神压上了手中的权杖。
“这是点金杖,持有者会得到永恒的青春活力,被它祝福过的土地将永被富饶缠绕,甚至能将触碰到的一切变成金子!”
说着,克利俄斯用点金杖敲了敲脚下的礁石。瞬间,灿烂的金黄取代了灰暗。
这种质感绝不是用变化法术伪装出来的!
“这是象征丰饶权能的神器,拥有它,你想要的一切都会得到,自然就拥有了每样舒适,每种快乐!”
这也许是克利俄斯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了,点金杖的主人天然是丰饶领域主神的有力竞争者,占据了份额不小的命运权重。
阿德亚涅斯想了想,虽然和自己的神职有些不搭,可到嘴的鸭子不要白不要。
“成交!”
在克利俄斯交出点金杖的瞬间,阿德亚涅斯感觉到有什么闪耀的东西自克利俄斯身上离开,取而代之的是象征死亡与不幸的晦暗。
他会死!
阿德亚涅斯愣住了。
失去这份资本,克利俄斯会陨落在战场!深渊中少了一位囚徒!
克利俄斯只当阿德亚涅斯舍不得德尔斐神谕石,唯恐他后悔,完成交易后立刻返回俄特律斯山,连追捕宙斯的任务都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