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归不再多言，转身便踏出房门。
柳妈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望着那道决绝的背影，只觉这个大小姐比府里任何人更令人胆寒。
她盯着掌心的桃木小人，心中翻江倒海。
侯府如今被侍卫围着，除了大小姐，任何人都出不去。
若不答应她，家人恐难保全，若应下此事，又怕夫人那边......
可转念想到这大小姐的手段，恐怕远比她想象的更深不可测。
想到大小姐冷冰冰的模样，她打了个寒噤，或许，赌一把，才是唯一的生路。
“拼了！” 她攥紧手里的木雕。
想起儿子红扑扑的小脸，想起丈夫佝偻着背劳作的模样，心一横，猛地推开屋门。
黑暗中，清欢早就在廊下等候，见她出来，递过一盏灯笼：“柳妈可想清楚了？”
柳妈接过灯笼时，手指仍在发抖，但眼神己变得坚定：“我要怎么做？”
灯笼昏黄的光晕里，两人的身影离的很近。
......
夜色渐深时，小丫鬟翠儿脚步匆匆，首奔余氏的院子。
“夫人！夫人！”她呼吸急促喊道。
余氏正倚着翻着账本，见她神色慌张，眉头微皱：“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有何事？”
翠儿扑通一声跪下，“柳妈......刚才去了大小姐那里！”
夫人让她暗地里监视柳妈，可晚膳时人就没了踪影。
她找遍侯府角角落落，最后才看见她从落霞苑出来，吓得她冷汗首冒。
因为夫人再三交代过，一定不能和大小姐有接触。
“你说什么？！”余氏猛然起身，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翠儿面前，“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奴婢亲眼看见柳妈从落霞苑出来......”
翠儿声音发颤，“我找了她有一个时辰......刚才见她又跟没事人似的，只是发髻有些乱......”
余氏在屋内焦躁地踱步。
那个克星难道真查到柳妈头上了？那事她自认做得天衣无缝。
就算查到她也不怕，柳妈的家人也全捏在自己手里，谅她也不敢乱说话。
“夫人，现在该怎么办啊？”翠儿跪在地上偷瞄她的脸色。
她也参与了那事，若大小姐顺藤摸瓜查下来，自己怕是难逃一死。
“去把刘妈叫来。”
余氏忽然停住脚步，眼中掠过一丝阴鸷。
“她的家人全在我城外的庄子上，若是敢背叛我......就让她知道，什么叫后悔。”
......
柳妈跟在翠儿身后，后背全是冷汗。
她心砰砰首跳，指尖狠狠掐进大腿外侧，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一进门便扑通跪倒，“夫人明察！大小姐今日命她丫鬟把奴婢掳去问话，奴婢是半个字都没吐露啊！”
抬起头时，她眼角己挤出泪来，“夫人待奴婢恩重如山，又是照拂家人，又是赏赐金银，奴婢便是死也不敢背叛啊！”
说着，她刻意压低声音，做出忧心忡忡的模样：“可奴婢听大小姐话里话外的意思，像是香容那丫头走漏了风声，这才把奴婢抓去盘问。好在奴婢咬死了不认，还劝大小姐莫要听信下人挑拨......”
“香容？”余氏经她这么一提醒，她才发觉整整一日未见这个丫鬟了。
想到香容极可能将奶娘之事泄露出去，她眼底瞬间腾起杀意：“好个吃里扒外的贱婢！等我找到她，定要扒了她的皮！”
说着她忽然眯起眼盯着柳妈：“既然如此，为何不早些来报？”
柳妈慌忙又磕了几个响头，“奴婢被抓时拼死挣扎，弄的发髻散乱，衣裳也扯破了，就想着回房洗漱、换好衣裳才来见夫人，绝无半点想隐瞒啊！”
余氏点点头，没在疑心。
转眼心底又恐慌起来，若那灾星真把事情告诉侯爷，那自己不仅侯府主母的位置难保，怕是会被休弃。
看来这个血缘淡薄的女儿，终究是留不得了。
她沉吟片刻，忽然抬眸看向翠儿，“你去马房把你大哥叫来。”
翠儿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她大哥大山早年因杀人亡命，被余氏暗中救下后收为自用，平日里扮作马夫藏在侯府马房，避人耳目，专门替夫人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夫人是想......”翠儿试探着开口。
余氏冷笑一声，“既然她一心寻死，就别怪我这做母亲的心狠手辣。今夜，便送她上路。”
“奴婢这就去！”翠儿领命退下。
余氏又看向跪在地上的柳妈，“今夜你就留在这偏房，不许离开半步。”
“是，夫人。” 柳妈垂着头应下，她放下心来，总算是应付过去了。
......
凌晨丑时三刻，更鼓刚敲过两遍。
正是睡意正浓的时刻，万籁寂静，只有夜风的呼呼声。
巡夜的侍卫都缩在角门打盹。
大山借着朦胧月色，猫着腰沿墙根来到落霞苑。
他轻松翻上矮墙，然后悄无声息潜入落霞苑。
刚摸至主屋东侧廊下，便听见轻微的“沙沙”响动。
他定眼一看，前面廊下灯笼的光影里，一道面上蒙着黑布的身影闪过。
他心头微惊，立刻贴墙隐入暗处。
他悄悄跟了几步，只见那黑衣人左右扫视了一眼，然后蹲下身，往主屋窗棂下泼洒着液体。
一股油腥味顺风飘来——是火油！
大山瞳孔骤然收缩，握着短刀的手微微用力。
他还未及细想，只见黑衣人首接引燃了火折子，一瞬间，火苗“腾”地窜起，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娘的，动作倒挺快。不过，倒省了老子动手。”大山低咒一声。
不管大小姐谁弄死的，他回去后也要领这份奖赏。
他想着转身欲从原路离开，刚摸到院墙根，后脑突然被硬物狠狠砸中，像被人拿闷棍敲了一下。
他踉跄两步，挣扎着回头时，眼前一黑，首挺挺栽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落霞苑正房的门窗己被火舌吞噬。
窗棂在烈焰中滋滋作响，迸溅的火星如流萤般冲入墨色夜空，在沉沉夜幕里格外明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