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归对着镜中整理鬓发,语气平静:“该来的总会来。”
七日了,那对生身父母竟从未过问,她是如何从二十里外的祭台归来的。
南归望着镜中自己的倒影,突然低笑出声,笑意却未达眼底。
真是可笑可悲。
侯府书房。
南归让槿心在外等候,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檀木书案前,安远侯正提笔写字。
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头也不抬道:“怎的这般迟?”
“去梅花赏花了。”南归垂手站在书案五步之处,语气很是平淡。
安远侯搁下笔抬眼看着南归,目光如炬,“将裴家小子予你的信物取来。
他眼底凝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南归一怔,袖下的指尖微蜷:“为何?”
心下暗想,他怎么知道裴承有给自己信物。
“蜀中传来裴承还活着的消息。”
安远侯端起案上的茶盏轻啜,又继续道:“陛下命我亲自前往接他回京。为父想借此良机,替你退还信物,两家婚约就此作罢。”
南归挺首脊背,字字清晰:“女儿不愿!”
砰的一声,安远侯霍然起身,把茶盏重重磕在案上,茶汤溅出,宣纸上未干墨迹晕染开来。
“婚姻大事,还轮不到你做主。”安远侯眉心紧锁。
南归不退分毫:“我的婚事,女儿自当作主。”
见女儿如此倔强,安远侯语气稍缓:“梨儿,你可知陛下命我前往,实为试探侯府。”
说着走近她:“为父这也是为了你好,齐亲王才貌双全,多少闺秀求之不得,他独独青睐于你,你怎的如此糊涂?”
“他人所求非我所愿,女儿心中唯有裴承一人。”
南归退后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继续道:“纵是他如天上星,不入我心亦是枉然。父亲还是省些口舌吧。”
“放肆!”
安远侯勃然大怒:“你别不知好歹,我好言相劝,你若不听,休怪我不念父女之情。”
南归见他露出本性,忽地轻笑,“父亲,想如何无情?是想拿奶娘威胁我?”
她早就想到有这一日,之前和云七通信,己让云七好生安顿好奶娘。
安远侯瞳孔骤缩,没想到这个看着不起眼的女儿如此聪慧。
前几日他遣人往宜城查探,虽未寻得她奶娘,却寻得几名绣坊旧人。
“你不念及看你长大绣坊里的其她人吗?”安远侯威胁道。
南归听了,丝毫不意外。
云七回信时说了,绣坊里有几名土生土长的宜城人,她们不愿离开。
“父亲以为我在乎?父亲忘记母亲是怎么评价我的吗?”
“其中有个词是恶毒。”
她知道,当别人说你恶毒时,你最好比他说的恶毒百倍。
“女儿就是这样的人,杨姨娘临盆在即吧?父亲可知女儿在宜城学得岐黄之术?您说......”
她凝视父亲骤变的脸色,“那未出世的孩儿能否平安长大?”
“我想,这也是母亲愿意看到的吧。”
南归威胁他时,也没忘记把那个说她恶毒的母亲带上。
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就让她们一起担上这个恶毒的名声吧。
“孽障!”安远侯怒气上涌,扬起手就朝南归打去。
南归不闪不避,硬生生挨了这巴掌,耳畔嗡嗡作响。
安远侯用足了力气,南归面庞瞬间红肿,血丝自唇角渗出,手掌印在她白皙脸上格外明显。
“父亲还要打么?若无他事,女儿告退。”她用衣袖擦去嘴角的血迹。
“滚!”安远侯暴喝一声。
南归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反了反了,来人!给我锁了这孽障的院子,无本侯的令命名任何人不得进去。”
安远侯带着怒气的声音传出。
前些日子还以为她是个听话乖巧的,没想到性子这般倔强。
还敢威胁他,不严加惩戒,难知悔改。
“是!” 候在外面的管家应声。
他心中明白,侯爷这意思是断了大小姐的吃食和供给。
南归走出书房,槿心立刻上前搀扶。
见小姐面上五指印,哽咽道:“疼么?”
南归反握她扶着自己的手,拍了拍:“没事!”
顶着红肿的脸颊返回落霞苑。
清欢见状,怒欲冲去理论。
南归安抚她道:“切莫冲动,此仇必报。“
清欢攥着南归冰凉的手,泪珠在杏眼里打转。
官家领着下人来到落霞苑。
他对着王二吩咐:“锁了院门,没有侯爷的命令,不许放大小姐出来。”
王二赶忙应下,“是!”
锁链碰撞,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声响,
在这寂静的院子里,那显得格外清晰。
清欢的小脸涨得通红,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太欺负人了,要是道少主,肯定心疼坏了。”
她真想冲上去,给这些人几脚。
南归望着那被锁住的院门,“清欢,有事需要你去办.....”
清欢赶忙俯下身,南归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好,小姐你放心,我就去办!”
......
澄院内,余氏放下手中的血燕盏,轻轻捏着帕子,正在嘴角擦拭了几下。
看着坐在身边的南君安,眼中满是慈爱。
余氏身边的大丫头香容急匆匆地跑了进,跑的太急踉跄了一下:“夫人,大小姐……”
余氏见香容这般冒失,微微蹙起眉头,“这般莽撞,平日教你的规矩都就着饭吃了?”
香容赶忙努力站稳身子,胸脯还在剧烈地起伏着。
她深吸了几口气,待气息稍平,才开口道:“夫人恕罪,侯爷把大小姐锁起来了,奴婢方才着急禀告。”
“你且细说。”
“我亲眼瞧见大小姐从侯爷书房出来后,侯爷便让人把落霞苑的院门锁了,没侯爷的命令,不许放大小姐出来!”
“你可听真切了?”
“我亲眼所见,王二他们锁的院门,我首等到那院子落了锁,才赶忙回来禀报。”
“大小姐还肿着半边脸呢!嘴角还渗着血丝。”
香容压着雀跃回复道,“定是挨了侯爷的巴掌。”
香容脸上洋溢着邀功的神情。
这大小姐回来就忤逆夫人,惹夫人生气。
气的夫人头疾发作几次,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丫头没少挨训。
如今眼见着大小姐受罚,心里很是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