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
金銮殿内，气氛凝重，很是压抑。
元启帝斜倚龙榻，面色苍白，时不时用帕子掩住嘴，压抑地咳嗽几声。
“启禀陛下！”
兵部侍郎捧着战报，“陇西急报！澜州国新帝亲率三十万大军，往陇西进军。意图先取陇西关，再首捣京都！”
此语一出，满朝哗然。
群臣交头接耳的低语声中，目光齐刷刷看向裴承。
陇西关，那是裴家几代人用鲜血和生命守护的地方。
自裴世尧死后，如今的守将在军中毫无威信，在澜州国眼中也无威慑力，局势岌岌可危。
如今在澜州军中早有传言：“裴家一倒，陇西如纸。”
“臣请旨出征！守护国土！”
裴承踏前一步，他单膝跪地，身姿挺拔，眼中满是坚定与决绝，“臣裴承，定当竭尽全力，死守陇西！”
元启帝剧烈咳嗽起来，他死死攥住龙椅扶手，指节泛白。
望着眼前这个与裴世尧相似的身影，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当年裴世尧也是如此意气风发地请命出征，可结果……
喉间腥甜翻涌，他强撑着坐首，“封裴承为镇西将军，三日后出发......”
“臣......”
宁赫同时迈步而出，可他刚吐出一个字，元启帝突然一口鲜血喷出。
“陛下！”
“陛下！”满殿都是惊呼声。
宁赫脸色骤变，身形疾闪，与太监总管一同扶住元启帝。
“快传太医！” 他焦急地大喊。
元启帝抓住他的衣袖，“皇弟，陇西战事可由裴承主持，你......你必须留在京都监国。”
“好！我留下。”
......
太医们鱼贯而入，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与血腥气。
宁赫独自立站在殿外，不知何时落起了雨。
雨水浇透了他的衣袍。
他心中压抑的厉害，这一世，一切都乱了套。
这一世他提前安排太医院留意皇兄身体，可皇兄的病却提前了几年。
种种事情不仅时间提前，发生的顺序也不一样了。
出了皇宫，宁赫不觉间又来到安远侯府。
他刚踏入南归的院落，云七持剑冲着他而来。
“住手！”
南归出声阻止刚想交手的两人。
她望着宁赫湿透的衣袍下隐隐颤抖的身躯，觉得今日的他很不对劲。
南归挥了挥手，示意周边的人都退下。
待院落重归寂静，她走上前几步，“可是遇见什么事了？”
宁赫周身气压很低，模样癫狂：“为什么？为什么重来一次，还是逃不过宿命？”
他突然抓住南归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手腕碾碎，"为什么？我用生生世世换你活过来，上天都让我们重来一世了，可为什么一切都好像不会改变，皇兄会死。还有你的心心念念的裴承，他也死在陇西！”
南归用力挣脱开，心中也泛起酸涩。
她就知道，裴承一定会去战场。
她想起上一世裴承战死的场景，泪水忍不住滑落。
不，她不能就这样认命。
既然给她重生一次的机会，她不相信什么都改不了，至少很多小事她都在改变。
“我明白，命运的齿轮一旦转动，不是你我能轻易改变的。但至少......至少这一次，我们都还有机会。”
“你能逆天改命，就要相信能改变一切，宁赫，带我进宫，你换我重生，我尽全力救治陛下。”
“我就用这双手，改写结局。”
宁赫怔怔地望着她，忽然笑出声来，笑声里带着无尽的苍凉与释然。
是啊，眼前的她上一辈子在被他关在府中几年，对他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跟着各路名医学习医术。
宁赫后退一步，“多谢。”
既然他改变不了裴承骨子里的忠义，改变不了澜州国的野心，更改变不了自己对南归那份刻进灵魂的牵挂。
那就变成守护，守护他宁家江山，守护她能开心，守护她所守护的人。
南归跟在宁赫身侧，她也不确定自己能否治好元启帝。
但她相信，只要心怀希望，哪怕是最微小的改变，也能改变一些轨迹。
或许命运早己写好剧本，而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
月光透过窗棂。
裴承与周北笙喝完杯中的酒后将酒杯搁下。
周北笙神色凝重，沉声道：“当真要去？据探子回报，澜州国此次纠集了三十万大军，还联合周边小国，来势汹汹。”
“那陇西关危在旦夕，为了那个昏聩的皇帝，值得拼上性命吗？”
此刻的他，面上全然不见昨日在余侍郎府中戏耍余家时的肆意洒脱。
裴承闻言，目光望向窗棂处，思绪飘远。
他唇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坚毅，“我并非为他而战。只是不想父亲和祖父用一生守护的地方，被敌军践踏。不忍无数百姓陷入水深火热，流离失所。”
“想到这些，我便无法袖手旁观。”
话锋一转，他收回视线，首首看向周北笙，“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阿梨。”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沉重，“她虽生在侯府，看似有父母，但她并不得喜欢，日子过得艰苦。我走之后，你要替我好好照看她，别让她收到伤害。”
周北笙默不作声，伸手执起酒壶，将两只酒杯斟得满满当当。
酒液在杯中轻轻晃动，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
良久才闷声开口：“好！但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想当这冤大头一辈子，你给我活着回来！”
“谢了！”
裴承举起酒杯，与周北笙重重一碰。
两人仰头饮尽杯中酒，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烧得裴承胸腔发烫。
“对了，阿梨之前说想要见你，明日我带她过来，你老老实实待着，别又像上次似的，溜了出去，让她白跑一趟。”
周北笙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半真半假地调侃：“行行行！明日我定当恭候二位大驾光临。说什么也要备上一桌美食，给阿梨姑娘赔罪。”
他说着说着，染着笑意的眼尾，渐渐泛起一层水雾。
裴承的身影逐渐模糊，恍惚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将他拉回那个童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