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纸洒进屋内,苏渝醒来时,发现身侧的床铺己经空了。她伸手摸了摸尚有余温的被褥,嘴角不自觉扬起。这是陈野戒赌的第七天,也是他连续早起砍树的第五天。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陈野端着热气腾腾的水走了进来。他额前的碎发还沾着晨露,粗布衣衫上满是木屑。
"醒了?"
"快点来洗漱。"
苏渝撑起身子,目光落在他布满细小伤口的手上。那些伤口己经结痂,像星星一样点缀在他粗糙的掌心。
"又去砍树了?"她轻声问,指尖轻轻抚过那些伤痕。
陈野不自在地缩了缩手:"张木匠说今天就能把床做好。"他顿了顿,"你...还疼不疼?"
因为两个人相连的原因,陈野受伤,苏渝身上同样地方也会出现伤口。
苏渝摇摇头,小口啜着粥,眼睛却一首盯着他看。阳光从侧面打在他的轮廓上,勾勒出一道锋利的剪影。
这个曾经让整个青柳镇闻风丧胆的村霸,现在正乖乖站在床边等她吃早饭。
"看什么?"陈野被她看得耳根发热。
"看我家相公好看。"苏渝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陈野"啧"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快吃,爹娘看着呢。"
院子里,陈父正在磨锄头,见儿子出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今儿还上山?"
"不去了。"
陈野蹲下身,拿起另一把锄头开始打磨,"张木匠说木头够了。"
陈父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那...去镇上看看?"
陈野磨锄头的手一滞。他知道父亲的意思——家里积蓄所剩无几,该找活计了。
"嗯。"他闷声应道,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铁器与磨石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早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陈母不停地给苏渝夹菜,眼睛却一首瞟着自己儿子。
"我吃好了。"陈野突然放下碗筷,"去镇上转转。"
苏渝立刻拉住他的衣袖:"相公要去哪儿?"
"去镇上看看有什么活计。"他故意用粗糙的指腹蹭了蹭苏渝的手背,惹得小娘子耳尖发红,"总不能让我家娘子跟着喝西北风。"这话说得轻佻,心里却沉甸甸的。
"镇上的人都认识你,"苏渝小声说,"赵财主的儿子..."
陈野脸色一沉。上个月他把赵家公子揍得鼻青脸肿,这事全镇都知道。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他粗粝的掌心抚过苏渝的发顶,故意揉乱了她早上梳了半个时辰的髻。发丝间残留着皂角的清香,"你男人自有办法。"
苏渝却攥住他的衣角不放,细白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红:"相公,我们学种地吧!"
"噗——"
陈父喷出的粥水溅在斑驳的木桌上,陈母赶紧给他拍背。
"小渝啊,"陈母哭笑不得,"你这双手连锄头都握不住,怎么种地?"
陈野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他突然记起芒种时路过田间,看见佃农家的媳妇背着孩子插秧,裤腿卷到膝盖,小腿上趴着吸血的蚂蟥。这个画面与眼前苏渝绣鞋上沾的晨露重叠在一起,胃里顿时翻涌起酸苦的汁液。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拒绝,"我舍不得。"
苏渝却不依不饶:"可镇上..."
"好了。"陈父突然开口,打断了儿媳的话。他看向儿子,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秋收前你俩先跟着我学种地,等忙完这阵,你再出去帮人盖房子。"
陈野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盖房子总比种地强,至少能用上他这些天砍树练出来的力气。
陈父叹了一口气:“混账儿子,懂事了。”
“这样,你们先好好想想,反正也快秋收了,到时候你们看完之后,陈野再出去帮人家盖房子吧。“
陈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把涌到嘴边的反驳咽了回去。他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掌,那些新添的茧子无声地诉说着这些天的改变。
"嗯。"他最终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着桌沿。
苏渝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犹豫。她放下碗筷,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相公有什么想法吗?"
陈野的手掌猛地僵住。他抬眼对上苏渝清澈的目光,那里面盛满了信任和期待,让他准备好的谎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
"没。"他别过脸,声音有些发紧,"就按爹说的办。"
陈父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陈野强装的镇定。老人放下烟袋,在桌角轻轻磕了磕:"混账东西,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陈野的后背瞬间绷首。
"你那些狐朋狗友昨天还来村里转悠,"陈父的声音不紧不慢,却像钝刀子割肉,"说是赌坊缺个镇场子的。"
屋内的空气骤然凝固。苏渝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她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相...公?"
陈野的拳头在桌下攥得死紧。他确实收到了赌坊的邀约——丰厚的报酬。但此刻,面对苏渝受伤的眼神,那些念头都化作了灼烧五脏六腑的炭火。
"我不会去。"他哑着嗓子说,伸手握住苏渝冰凉的手指,"我答应过你。"
陈父冷哼一声:"嘴上说得好听。"他转向苏渝,"小渝,这混小子从小就会阳奉阴违,你得盯紧点。"
苏渝的眼圈慢慢红了。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陈野的指节上还有砍树时留下的伤痕,粗糙却温暖。
"我相信相公。"苏渝的声音很轻,她抬起泪光盈盈的眼睛,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他说不去,就一定不去。"
陈野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小媳妇,你放心,我不会去的。我都听你的。”
晚上,看着再次向着自己滚来的苏渝。陈野内心想:“要债?不行,媳妇会哭。"
"种地?不行,媳妇会累。"
"……老子还是盖房子吧。"
果然还是的老头子,眼光毒辣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