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养大了我,我偷跑出去只是因为好奇……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子……出来我就后悔了。我应该听您的话。师父,这个仇我一定要报,那个人在我身上加的痛苦我要讨回来。师父……”
“……我现在还不能死,我要杀了应栋,他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我要讨回来。我要千百倍地讨回来……”石鱼梦魇一般重复着,
“下一次也行。”老者悠悠地说着,又避开地上的一处污渍。老者看着地上左一处、右一处的污渍,再次皱起眉头,耐心似乎用完了,转头对门口的人说,下次要把地牢打扫干净一点,连个下脚走路的地方都没有。
门口两人点头,保证下次认真打扫。
“不行。师父。还有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就回来乖乖帮你做血蜜枣。再也不跑了。”石鱼咬牙切齿,青筋暴起,她胸腔里的怒火似要炸掉她的肺部。她眼泪不止、鼻涕横流。她不甘心。
老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徒儿,跟我身边,你是最安全的,这世上打你主意的人很多。虽然从小到大,你吃了不少苦,可是以后都是甜的,你是羌国圣女,受人民爱戴,你活得比别人久,你可以做很多事情……”
“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下一次记忆消失谁能保证她还记得这些?她忘了,谁会记得这个仇?师父不会记得的。他了解师父的性子,一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人的事都不是事。
老者往稍远的地方站了站,不耐烦地甩着袖子。“从小就爱哭,怎么现在还这样?”他擦了擦袖子,烦躁不己。“口水都喷我衣服上了,怎么这么些年了这些毛病一点没改。一哭就喊,一喊就喷口水。烦烦烦死了。”
老者终是忍受不了,快速走出去,吩咐众人看好石鱼。他得去换一身衣服。
石鱼看着离去的老者,心里焦急不己。他心想师父有洁癖,能拖一些时间,可也拖不了太久,总不能他一来,她就对他吐口水吧……
安静的牢房里,几只老鼠叽叽喳喳,从她的脚边爬过。那三年……她每天从叽叽喳喳中醒来,又在叽叽喳喳中睡去。她自嘲地笑着,抬起脚死死地把老鼠踩死在脚下。
恍惚中她听到有人叫她,
“小鱼?”
石鱼抬头看到石湖正拿着钥匙开牢门,“王爷真是神机妙算,让我们过来保护你,你还真需要保护呢。”
石湖三下五除二砍掉石鱼身上的绳子,石条则踢了踢昏倒在地的看守人,看守人死猪一般一动不动。
“死了?”石鱼走过来看看地上的挺尸,
“没有,用量刚刚好,能睡两天的量。”
石湖看着石鱼的神情,心口一疼。
“怎么了?”石鱼扶着石湖紧张问道,
“他没事,大概闺女梦要碎了。”石条打趣道。石湖老脸一红,谁说不是呢,几个月前还能背着到处跑的女娃,现在……现在都是大姑娘了。
他们走出牢房,火烧云绚烂的烧红了西边天空,从山谷里面吹出来的风带着几分冷意,吹过他们身旁打着卷。石鱼慌了神,这熟悉的感觉从她心头涌出。
这样的山谷她待了20年,这样的风她吹了20年,她像一个孤独而又坚韧的小树,扎根在这贫瘠的土地上,一日一日风吹日晒,她贪婪地吸收着日月精华,她的身体干枯如枯木,双手如枯枝,她的身体没有一寸是属于自己,深夜,她感觉到寒冷己冻僵她的每一根血管,每一寸肌肤,浸泡的药水换了一桶又一桶,这些药水让枯木逢春,她成功了,作为一个枣蛊人。她走出那个山谷就被送到了地宫,在那里她被抽干了血,她的尸体被随意地扔在马车上,再次送回山谷的药池。虽然顶着“圣女”的名字,不过工具罢了。
她以为接下来很久她都会在山谷中生活,可是她又遇见了应栋……
“我们回去吧。第三个任务己经完成了。”石鱼望着天边,收回思绪。
她背向夕阳,甩着马鞭向远方奔去。
另一边,站在山巅的老者慢慢捋着胡须,劲风吹得他的衣角沙沙作响。
……一个月很快……
石鱼回到兰城之后,马不停蹄地奔向夏崇轩临时居所。夏崇轩坐在正厅,他早己收到消息,端起茶杯淡淡的抿上一口茶,静静地等待石鱼到来。他好奇,石鱼这一次任务完成之后会有什么结果,是还是不是,大概就了然了。从他看到那双紫瞳开始,他就在等待这一天,虽然她失忆了,他会用自己的方式验证。那样的紫瞳,她让他含住手指吸吮的鲜血……这一切都指向羌国圣女,可惜从来没有人看过她的容貌,那么他自己来验证好了。
如果不是,那他就收她做他的侍卫,他会继续找“她”。如果是,那么她为何又会变成孩童呢?她经历过什么?不论怎样他都会用心对她,他的命都是她的。
夏崇轩俊朗的五官在午后的光影下显得更加醒目。
石鱼独自走进庭院,庭院深深,无一人。她并未过多打量,首接走进大厅。夏崇轩依旧儒雅地喝着茶,放下茶杯,打量着石鱼,石鱼黑发竖起,身高比从京都来时又高一些,一身行装风尘仆仆。
作揖之后,石鱼从腰间布袋中拿出三颗蜜枣,放置在夏崇轩面前,便往后退了两步。
夏崇轩拿起一颗,似笑非笑,端详一会儿又放回去,“这是普通的蜜枣,羌国随处可见。”
他顿了顿,继续说,“这是皇宫里偷来的?”
“不是。”
夏崇轩抬头看着她,他发现石鱼眼神黯淡冷漠,身上一种疏离感。他等她接着往下说,石鱼却没有说话,她拿起短刀割破手掌,将血滴落在蜜枣之上。只见蜜枣表面的褶皱慢慢消失,颜色由琥珀红变成的深红色。
“王爷,这就是第三个任务——羌国血蜜枣。”石鱼顿了顿,终是开口道,
“你何时知道我的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