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镇的石板路被烈日晒得发白，楚尘握着铁锤的手掌沁出薄汗，铁砧上的火星溅在他打着补丁的袖口，烫出几个焦黑的小洞。他正弯腰给马掌修边，忽听得街角传来惊飞的鸦鸣，紧接着是车轮碾过碎石的咯吱声——不同于镇上牛车的笨拙响动，那声音带着金属特有的清越，像是某种法器在运转。
擦汗的动作顿在半空，楚尘看见镇口的老槐树下扬起一片金红绸缎。为首的中年男子端坐于赤焰纹雕花马车，腰间悬着的青玉令牌在阳光下流转着云纹光雾，拉车的并非凡马，而是两匹生着银鳞的独角兽，每踏一步便有火星从蹄铁溅出，在地面烧出焦黑的蹄印。马车后跟着六名青衫弟子，腰间佩剑皆以冰蚕丝缠绕，剑穗上坠着拇指大小的琉璃灯，随着步伐轻轻摇晃，映得他们面容忽明忽暗。
“是修仙者！”铁匠铺的张老汉手一抖，刚打好的菜刀当啷落在地上，刀刃在石板上蹦出几星火花。楚尘望着那些人腰间的令牌，忽然想起三年前山匪来袭时，曾有位路过的散修用袖中飞出的玉剑劈开匪首的大刀，那玉剑上的纹路，与这些人令牌上的云纹竟有几分相似。
人群渐渐聚集，镇民们攥着衣角躲在门后，唯有几个孩童好奇地探出头。马车在镇中心的老井旁停下，中年男子起身时衣摆带起一阵清风，竟将井中水面吹得涟漪大作。他抬手轻挥，半空中便浮现出一丈见方的光屏，上面流动着金色的符文：“青云宗收徒试炼，凡年满十二至十六岁者，皆可上前测灵根。”
“灵根？”楚尘喃喃自语，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曾握着他的手，说他掌心的朱砂痣像极了传说中的“星火纹”，那时他尚年幼，不懂何为灵根，只记得母亲眼中倒映着烛火，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此刻他盯着自己掌心被铁锤磨出的老茧，那粒浅红的痣正藏在虎口下方，随着心跳微微发烫。
“让开让开！”一名青衫弟子不耐烦地挥袖，将挡在马车前的老妇人推得踉跄后退。楚尘下意识上前扶住老人，却听见那弟子嗤笑一声：“穷酸镇子果然多愚民，莫要耽误了沈长老测灵根。”被称作沈长老的中年男子淡淡扫了弟子一眼，那弟子立刻噤声，耳尖却涨得通红。
“吾乃青云宗外门执事沈巍。”沈长老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测灵根只需触碰这块‘鉴心石’，若有灵根者，自会显现属性。”他抬手抛出一块拳头大小的水晶，悬浮在光屏下方，表面流转着七彩光晕。几个胆大的少年率先上前，指尖刚触到水晶，便有淡蓝色或浅绿色的光芒亮起，人群中响起低低的惊叹。
楚尘看着那水晶，喉咙微微发紧。他想起上个月在山上砍柴时，曾撞见一只受伤的白狐，那狐狸的眼睛竟像人类般饱含哀求，他用草药为它包扎伤口，临走时狐狸忽然开口说话：“小友眉间有清贵之气，莫要埋没了天赋。”当时他只当是幻听，此刻却觉得掌心的痣愈发灼热，仿佛在催促他上前。
“下一个。”沈长老的声音惊醒了沉思的楚尘。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己有二十多个孩子测过灵根，大多是淡青色的木灵根或杂灵根，唯有一个穿粗布衫的少女掌心亮起了明黄色的土灵根，惹得沈长老微微颔首。
“我……我来试试。”楚尘鼓起勇气，向前迈出一步。他的布鞋在石板上拖出细微的声响，镇民们认出是铁匠铺的小杂工，纷纷交头接耳：“楚家那孩子都十六了吧？往年收徒可从没来过这么大的少年。”“听说灵根测试过了十五岁就难出佳品，他怕是没机会……”
沈长老目光在楚尘身上扫过，看见他洗得发白的青布衫下，露出的手腕细得几乎能看见骨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当楚尘指尖触到鉴心石的瞬间，水晶表面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银光，紧接着，银色中竟渐渐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像极了夜空中的星河。
“双灵根？不，是……”沈长老瞳孔骤缩，鉴心石“当啷”落地，在地面弹起半人高。围观的镇民惊呼出声，楚尘只觉得掌心仿佛有岩浆在流动，那粒朱砂痣此刻竟化作金色，在皮肤下游走，最终汇聚成一个极小的剑形图案。
“极品天灵根！”沈长老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千年难遇的星火灵根，可引动天地间的星火之力，无论是炼器还是剑诀，皆为上上之选！”他两步走到楚尘面前，袖中飞出一条靛蓝色的缎带，“此乃青云宗外门弟子腰带，你可愿随我回宗？”
周围的镇民倒吸一口凉气，张老汉更是猛地拍了下大腿：“怪不得这孩子总盯着星空发呆，原来是天生的仙骨！”楚尘望着沈长老手中流光溢彩的腰带，又想起昨夜在阁楼看见的流星，那时他曾对着流星许愿，希望能离开这困了他十六年的小镇。此刻掌心的剑形纹路还在发烫，仿佛在回应他心中的渴望。
“我愿意。”楚尘声音有些发颤，却坚定异常。沈长老笑着点头，指尖在他眉心一点，一道青光融入额头：“这是传讯符，可与我神识相连。三日后卯时，在镇外的青牛岭等候，自会有飞舟来接。”说完转身走向马车，独角兽一声长嘶，蹄下火星骤然增多，竟在地面烧出“青云”二字。
人群渐渐散去，楚尘握着腰带站在老井旁，井水倒映着他略显苍白的脸，眼中却有从未有过的明亮。远处传来铁匠铺的打铁声，叮叮当当，像极了他此刻狂乱的心跳。他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尘儿，你父亲曾是修仙者，他说每颗星星都是一个修仙者的道……”指尖抚过腰带上的云纹，他终于明白，属于他的星星，此刻才真正开始闪耀。
三日后的清晨，青牛岭上笼罩着薄雾。楚尘背着一个破旧的布包，里面装着张老汉送的半块熟肉和母亲留下的玉坠。远处天际传来轰鸣声，一朵巨大的青色云朵破雾而来，云面上站着数十个身影，正是那日在镇中的青云宗众人。沈长老站在云头，看见楚尘时露出满意的笑容，抬手一挥，一道青光便将他卷上云舟。
云舟升空的瞬间，楚尘低头望向越来越小的青岩镇，看见张老汉站在镇口向他挥手，看见自己住了十六年的阁楼屋顶飘着几缕炊烟。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眼中的灼热——那是对未知的期待，对修仙之路的向往，更是对命运的不甘与抗争。
云舟渐渐升入高空，苍云大陆的壮丽景色在眼前展开：远处的山脉如同沉睡的巨龙，蜿蜒的河流像银色的丝带，而在更遥远的地方，几座悬浮在云端的巨城若隐若现，散发着神秘的光芒。楚尘摸着腰间的青云腰带，忽然想起测灵根时，鉴心石上那片璀璨的星河——原来，属于他的星辰大海，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