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克雅未克的秋雨裹着苔原的潮气，将阿卜杜勒的木屋浇得发亮。火山岩砌成的墙壁泛着青灰色，缝隙间填塞的苔藓吸饱了雨水，像秦家老宅门楣上褪了色的麒麟纹，在风中轻轻颤动。秦镇业推开门，脚下的木板发出三声闷响——正是秦家暗桩的入门暗号，老人早己在门槛下埋了三枚麦穗形铁钉。驯鹿肉炖苔藓的香气扑面而来，铸铁锅里的汤咕嘟作响，锅底沉着七颗暗红的花椒，那是阿卜杜勒用防水布裹了三十年的陇右特产，混着羊脂油的气息，勾出秦镇业记忆中母亲熬粥的味道。
老人坐在矮凳上调试手风琴，琴身的木纹里嵌着褪色的麦穗纹，每道刻痕都对应着《九阙刀经》的起手式。当他掀开墙角的羊毛毯，樟木香混着铁锈味涌来，露出半人高的橡木箱——箱盖上的铜扣雕着北斗七星，正是秦家狼骑营的标志。"1993年漠北雪灾，"阿卜杜勒的冰岛语里浸着陇右腔调，指尖划过护粮手册上冻裂的字迹，"秦老爷子的驼队救了整个苔原村，我的腿就是那时被马匪的刀砍伤的。"他卷起裤脚，小腿内侧的狼牙疤痕蜿蜒如刀，与秦镇业在特训营见过的战伤图谱完全一致。
铁皮炉的火星溅在地图上，阿卜杜勒用羊骨笔在桦树皮上画下"黑玫瑰"的纹章：七片红玫瑰花瓣间藏着三斜杠，花蕊处点着北斗状的银砂——那是黑狼帮与本地势力勾结的印记。"他们的运毒船就藏在'苔原狼酒吧'的暗舱，"老人突然从琴盒夹层摸出半片银饰，麦穗根部刻着极小的"03"，"三十年前，秦二爷的狼首刀曾砍断过他们首领的小指，现在那家伙的左手永远握不紧方向盘。"
何鹏拿起木箱里的铁哨，哨身的北斗刻痕还沾着漠北的细砂："这是'狼嚎哨'，"他的拇指抚过锈蚀的纹路，"当年老爷子用它召集过漠北狼群。"阿卜杜勒的眼睛亮如极光："没错，马匪听见狼嚎就跑，却不知道哨音里藏着'护民仓开'的暗语。"他忽然咳嗽着从口袋掏出玻璃瓶，标签上的俄文写着"狼毒草提取液"，"黑狼帮用这玩意儿对付我们，但加三滴在驯鹿血里，能骗过追踪犬的鼻子。"
三天后的港口鱼市，咸腥的雾气里浮动着鳕鱼的鳞光。古德伦的渔摊前摆着五筐北极鳕鱼，鱼眼都朝着东北方向——那是秦家"北斗阵"的方位。这位腰围三尺的渔妇看见阿卜杜勒袖口的麦穗纹，二话不说掀开浸满冰水的渔网，露出用油纸裹着的羊皮卷："黑玫瑰的货物清单，藏在第三尾鳕鱼的鱼鳔里。"她的冰岛语带着北极圈特有的粗哑，却在递过羊皮卷时，用陇右方言快速说道："我娘当年在陇右讨饭，是秦夫人给了她半块青稞饼。"
修补匠奥拉夫的铁皮屋藏在废弃的鲸鱼骨架后，铁锤敲打声中带着《九阙刀经》的节奏。他接过秦镇业的秦家匕首，布满老茧的手指在麒麟纹上停留三秒："好刀！"他往炉膛里添了把苔原狼的银鬃，火焰腾地窜起蓝焰，"三十年前我给秦老爷子的战马钉过掌，这刀的锻铁声，和当年斩马刀入鞘的声音一样清越。"淬火时，匕首发出蜂鸟振翅般的鸣响，奥拉夫在刀鞘内侧刻下三道麦穗纹："拿着这个去北极熊酒吧，吧台第三块木板下藏着护民仓的钥匙模子。"
深秋的苔原博物馆前，阿卜杜勒的手风琴奏响变调的《陇右牧歌》，琴键起落间暗藏秦家刀经的呼吸法。秦镇业摸着老人给的火山岩，突然发现岩石表面的天然纹路在极光下显形，竟与博物馆地砖的暗纹连成"护民"二字。"钥匙在鳕鱼眼睛里，"老人的手指划过麦穗雕塑的基座，"但得用秦家匕首的血槽对准北极星方位。"他忽然剧烈咳嗽，手帕上沾着些许银砂——那是漠北狼王谷的特有矿物，混着黑狼帮的毒血。
这些日子，秦镇业的速写本成了活的地图：古德伦的渔摊旁画着跃起的鳕鱼，鱼鳍指向黑玫瑰的仓库；奥拉夫的铁皮屋旁燃着狼鬃火焰，火星组成护民仓的坐标；而阿卜杜勒的木屋上方，他画了只振翅的麻雀，爪子正扣着三枚银环——那是老人耳后的护粮人标志。何鹏的平板电脑上，黑玫瑰的关系网逐渐清晰，每个节点都系着褪色的麦穗，像极了秦家祠堂里悬挂的星图，每颗星都对应着一位隐姓埋名的旧部。
某个极光炸裂的夜晚，阿卜杜勒突然抓住秦镇业的手，按在自己苍老的胸口。老人的心跳沉稳如刀鞘归位，竟与秦家"稳如泰山"的呼吸法同频："秦老爷子说，护民不是挥刀杀人，是让每个百姓的心跳都像极光般自由。"他指向窗外贫民区的灯火，星星点点的光晕在苔原上连成麦穗的形状，"这些人，都是当年护粮队救下的牧民后代，他们的血管里，流着秦家麦穗的血。"
当秦镇业在速写本画下阿卜杜勒的手风琴时，忽然发现琴箱内侧刻着细密的坐标——正是三十年前秦家在冰岛埋下的护民仓位置，每个数字都对应着《九阙刀经》的刀招。他忽然明白，这些散落在异国的友人，正是秦家刀经在海外的刀痕：阿卜杜勒的手风琴是鸣笛，古德伦的渔摊是刀刃，奥拉夫的铁锤是磨石，共同锻造着护民的图腾。而港口那盏"黑玫瑰"的霓虹灯，在极光下投出的阴影里，正藏着他们苦寻的、能斩断毒麦链条的关键一刀。
铁皮屋顶的雨声渐歇，阿卜杜勒往炉子里添了块驯鹿骨，火焰噼啪作响中，秦镇业听见老人用陇右方言哼起童谣："麦穗黄，刀鞘亮，护民仓里粮满仓。"这曲调与林诗瑶在画室唱的一模一样，让他想起母亲绣在军旗上的麒麟，想起祖父祠堂里的长明灯。此刻，窗外的极光正掠过麦穗雕塑，将整个贫民区染成青金色，像极了秦家大宅在陇右初雪时的模样——原来护民的种子，早己在异国的苔原深处，借着友人的体温，悄悄发了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