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名为破局的未来」·启】
“白源，马上来B501，找到徐瑾琴了！”
接到叶白的电话后，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跑上楼梯，哪怕电梯就在自已身边不远处。
电梯人太多，太慢了，他等不了。
等到白源二人终于找到徐瑾琴时，她已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面色苍白，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最终时刻。
隐隐约约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她缓缓转过头，刚好对上白源的双眼。
脸上先是微微一愣，几秒后，却又露出释然的笑容。
“怎么躲到这里，都能被你们找到啊……”
“你们两个还真是同种类型的人，对你们来说，好像真的没什么事情做不到。”
床上的少女已失去了往常的活力，整副身躯瘦的如同骨架，与白源印象里其他绝症患者的模样并无不同。
“……”
“别看我现在这副样子，我当初长得还是挺漂亮的，对吧？”
徐瑾琴原本想从床上坐起来，试了几次发现总会被管子缠到后，只好选择放弃。
她现在哪有当初充满活力的模样？
白源丝毫不怀疑，如果班长大人现在站在这里，看到姐姐形容枯槁的样子，绝对会忍不住大哭出来。
生命力从她的指缝处逐渐流逝，唯有明亮的双眼闪烁着最后的光芒。
徐瑾琴将视线移到白源脸上，有些担忧地问：“你应该没将我的事告诉瑜筝吧？”
“……没有。”
少女脸上这才露出轻松的微笑，仿佛卸下最后的担子，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
吊瓶里的输液快流尽了，叶白叫来走廊的护士，让她帮忙更换吊瓶。
“叶白，我那把‘马丁’还在店里吧？之后就请你……”
“别把那玩意丢给我，我又不怎么弹吉他，等以后自已来拿！”
即便是一向沉稳的叶白，此刻的语调也不禁高了一点。说完后，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过头不看徐瑾琴现在的模样。
身后只传来少女轻盈的笑声：
“如果有机会，我直接换把木村老师的琴，然后转换一下风格，感受下指弹的魅力。”
“但是乐队什么的也是必不可少的，所以我还是会拾起电琴，把以前的伙伴们都聚集回来，然后……希望他们不会怪我当初不辞而别吧。”
白源紧咬嘴唇，却强忍着不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徐瑾琴笑着，像冬日凋零前最后绽放的花朵。
“既然我都被你们找到了，那在我剩下的日子里，就请你们多来看望我吧！”
“噢对了，下次来的时候帮我买个新的蓝牙耳机。我上次不小心戴着耳机进手术室，醒来后不知道被他们丢哪去了……”
“……”
“那就说好了哦？行吧你们走吧，我好困，要午休了。”
看着徐瑾琴苍白脸上露出的笑容，白源手心微微颤抖，却还是听从她的话告别离开。
离最终时刻，仅剩三周。
……
整整一周，白源每天都来医院看望徐瑾琴，只不过现在她一天差不多有十六小时的时间都在睡眠当中，身体也比先前更加消瘦，皮下的骨头清晰可见。
偶尔她还会醒来陪白源开开玩笑，比如说自已死后会转生到哪个异世界，以后的职业会是魔法师还是炼金术师。徐瑾琴说她很想当那种用吉他作为主要输出手段的【乐师】，仅靠音乐就能打倒敌人。
她还想着死后如果有没有可能穿越到某个少女乐队番，虽然自已很喜欢mygo，但如果真要选择穿越对象的话，可能还是会考虑轻音少女或者孤独摇滚那一类比较轻松的世界，当然gbc也不是不行，每天都有美少女贴贴多开心啊！
白源只是静静地听着徐瑾琴的话语，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仅是坐在椅子上，时不时给她削个苹果。
“哎呀你忘了吗？我现在可是什么都吃不了的哦！”她俏皮的回答道。
“……”
“我家里人那边怎么说？他们现在还在找我吗？”她问道。
白源强忍情绪，回答道：“嗯，他们一直在找你。班长这两周心情很差，听空梦她们说，她上课流泪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少女没有说话，脸上表情却变得十分落寞，静静地点了点头。
会后悔吗？
“白源，我不在后，请你之后好好照顾瑜筝，请务必，一直支持她的梦想……”头发掉光的徐瑾琴向白源拜托道。
他没有回答，只是眼眶早已。
……
徐瑾琴好几天没有醒来，医生说她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去世的时间可能是今天，也可能是明天，总之不管再怎么理想，最后期限也不会超过这周。
白源坐在床边，一句话都没有说。
江沐浠已经在月下学姐陪同下回到国内，尽管她百般不愿意，但考虑到她请假天数过多会影响平时分，还是被白源强制送回学校。
恢复过来的张姨连同新上任的苏落晨负责充当她的保姆，因此她在生活上也不会产生任何问题。
至于徐瑜筝，白源已经好几天不敢跟她发消息了。上周她上次打电话过来时忍不住大哭一场，差点让心软的白源将真相全盘托出，告知她这近似绝望的事实。
然而他不能这么做，哪怕背负着隐瞒的罪名，他也不得不替徐瑾琴保守住这份秘密。
今晚的月亮很圆，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病床边，照耀着床上少女安静的睡颜。
只不过，这次她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白源就坐在椅子上，双眼一直盯着柜子上的心电图，害怕它突然在某一刻变成一条直线。
徐瑾琴闭着眼，胸口的起伏几乎微不可见，似乎游离在生与死的边缘。
太阳出来后，她的灵魂会随之脱离身躯吗？前往她朝思暮想的异世界？
白源不知道人死后会不会转世，但他此刻不想思考，他只希望少女能再多活一个晚上。
哪怕双眼早已布满血丝，他也强撑着绝不合上眼。
害怕一觉醒来，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
天刚蒙蒙亮，白源猛地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向心电图。
波动虽然微弱，但还存在。
轻轻松了口气，这时医生刚好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请问这位小姐的亲属在吗？」
白源听不懂日语，只能迷茫地看着他。
医生又问了一句：「请问您是她的弟弟吗？」
这下他听懂了欧豆豆这个词，思索一会儿后，白源点了点头。
医生将一份协议书递给了他，同时用日语解释道：「我们今天早上会为这名小姐再进行一场手术，但是这次的风险很大，成功率仅仅只有百分之十五。如果您没意见的话，请在上面签下您的名字。」
虽然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可看他递过来的协议书，白源还是马上理解了。
终于是到了现在这一步了吗……
就算不用特意去思考，白源都知道此次手术大概率会以失败告终。而失败的结果就是……
迎来徐瑾琴的死亡。
他又转头看向少女的侧颜，她引以为傲的长发早已消失不见，就连漂亮的面孔也因疾病变得瘦削不堪，整个人像失去了所有生命力。
“呼……”白源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本以为会有奇迹发生，但现在看来，结局已经注定。
叶白今天还没来，不知道等他到的时候，还能不能见上瑾琴姐最后一面？
颤抖地接过了笔，白源顺着医生指着的方向，笔尖碰到纸处。
但一时间，他却迟迟无法动笔。
医生以为他不会写日文，于是好心地提醒道：「没关系，写中文也是可以的。」
白源颤抖着手，他第一次体会到生命的脆弱。面前这张轻飘飘的纸，却代表了一个人沉甸甸的生命，这让他如何下笔？
如果奇迹还可能出现的话，那就请让它现在快点过来吧！
等签完名后，一切都晚了啊……
白源把心一横，刚要决定下笔，门外却突然传来一个急切熟悉的声音：
“等一下！”
他错愕地转头，只见叶白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身边还跟着几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来不及解释太多，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抬头看着白源，一字一句地道：“还有一次机会，这是月下学姐为我们争取到的，唯一可能拯救她的办法。”
“……？”
“这些特效药只有预计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发挥效果。倘若成功则完全康复，失败则直接一命呜呼。白源，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沉寂的心脏终于开始猛烈跳动，久违的希望终于赶在最后时刻前到来！
尽管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尽管自已在概率游戏前从没赢过。
但是神啊，哪怕就这一次也好，请将她悲惨的命运重新书写吧！
白源如此期望着。
……
12月21日，徐瑾琴正式使用特效药。患者仍未苏醒，但仍然保持着基本的生命体征。
12月22日，心电图发生了一些变化。
12月23日，徐瑾琴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完全脱离生命危险。
12月24日，医生们惊奇地发现她的各项指标逐渐恢复正常，这可能是人类史上发现的首个痊愈案例。
12月25日，圣诞节。
白源坐在床边，看着窗外不断升起的烟花。五光十色，足以照亮病房的每一处阴暗。
一旁的叶白也遗憾地感慨道：“真可惜啊，今年的圣诞节没跟千羽一起过，回去必须好好补一下才行。”
在西方的文化里，今天是新的一年的开始，人们都在为更好的明天而不断祈愿着。
而白源的愿望很简单，只要徐瑾琴能够醒过来就好。
“相信吧，相信是不需要理由的……才怪。”叶白打趣道：
“还好你当初感冒发烧，这才碰巧住进和徐瑾琴同一所医院，还恰好在拿药的时候碰到了她，不然我们这辈子都找不到了。”
毕竟谁能想到徐瑾琴甚至把登记的名字给换了呢？如果不是白源狗运的话，恐怕下次再见，只能是在墓前了。
“……想不到我的霉运还能在这种地方发挥作用。”白源无奈道。
清亮的双眸看向远方，思绪随风飘荡。
“所以，永远不要否认自已的努力。正因你的存在，才能将这注定走向痛苦的结局改写。”
叶白同样看向窗外，烟花悄然绽放，星屑洒满大地。
“虽然现在只有我们俩，但还是互相祝福一下圣诞快乐吧！”他拿起一颗苹果向白源庆祝道。
白源同样拿起一颗苹果，与叶白做碰杯状，接着刚想咬上一口时——
“诶——谁说只有你们两个的？”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俏皮的声音。白源愣了一下，随即猛地转过头。
不知何时苏醒的徐瑾琴正笑着看着他们，烟花照亮她的脸庞，似是人间最美光景：
“二位，圣诞快乐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