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夫子收到消息拜别众人。继续倾听片刻,深感索然无味,便一起结伴来到平康坊醉仙楼,欲把酒言欢、共叙同窗之谊。此时翠仙楼内己然人流如织、高朋满座,纵然是楼上雅间皆己被订地满满当当,可谓是宾客如云、生意如潮呀!
进入酒楼,迎面而来的酒香仿佛春日槐林的芬芳,清香袭人!尤其一呼一吸之间那无限酒意,令人不觉沉醉其中。得知包厢己满,几人欲转移他处,子长私下派人告知掌柜,不消片刻时间有小二哥匆忙赶来将大家引至贵宾包厢,好奇地打量着这里,果然不负贵宾之名,包厢内豪华典雅、贵气逼人!怎么来这儿?立刻警惕地盯着周围,这天下间可从来没有白喝的酒、白吃的饭,尤其这样豪华的地方,以几人俸禄估计不吃不喝小半年才支付得起一顿饭,背后之人不是有所求便别有目的,恐怕无福消受啊。
“子长、秉之、子言,吾等去别处吧,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吾等相聚无需如此奢靡!”
“允谦此言在理,吾赞成,子言、子长,你们呢?”
子言斜着眼睛瞅着子长:“吾皆可,不知子长意下如何?”
“既来之则安之,诸位安心坐下吧,不会有事!”
看看子长,又瞧瞧子言,周允谦眼神充满疑惑,反观陆秉之则生出气来,瞪着眼睛谓二人道:“安子言、张子长,适才夫子谆谆教导尔等己然遗忘呼?”见愣着的二人尤为反应过来,继而喝道:“从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此富贵奢华之所,其主岂无图哉?吾辈即为夫子之徒,自当守正持节、严于律己,安能合污同流,玷圣门清誉耶?允谦,我们走!”
周允谦拉着陆秉之,焦急地看向二人,子言叹息道:“二位稍安勿躁,正主在这儿站着,何必着急呀!”
“什么正主?”陆秉之不解问道,
子言再次瞥眼子长道:“他家的!”
“唉…果然瞒不过子言!这里是吾名下产业,二位兄弟放心,吾能有何企图?快快入座!”
二人不信邪地看向子言,子言一脸无奈道:“看我做甚啊!土豪就在这儿,狠狠宰他一顿也算是打土豪、为民除害,还不快来呀!”
“什么为民除害?会不会讲话啊!好歹同窗一场,夫子教导某可是时刻铭记,不敢悖逆!”
“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尔等且宽心,快些入座吧。”
“无商不奸,为何之前不言明此事?”
“谁知尔等反应如此激烈,让人难以招架!吾等行商走南闯北、互通有无,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取毫末之利、便宜百姓之生活,可谓居功甚伟,汝是否存在误解呀?”
“还算有良心,二位有所不知,秉之所辖之地位于边郡,每年查获走私数量惊人,其中不乏茶叶、食盐、粮食乃至铁器,这还只是抓到的,那些没被抓到的更多!听说其中更有刀剑、铠甲,可不可怕!而且某所在的沿海之地私盐猖獗,豪右囤积居奇、操纵市场,如此他们依然不满足,依功名之身、家族之力躲避赋税、兼并土地,使贫者愈贫、富者俞富!吾等能有好颜色么?”
“与其愤恨怨怼不如拿出措施整治一二,依两位之能应该不至于糟糕吧!”
“唉…,一言难尽呐!单说走私者,能抓到的不过是小猫两三只,隐藏在背后的大鳄就是抓到,吾等亦难以处置,你们可知为何?”
“难道他们上面有人?”
“何止呀…!”秉之一杯酒下肚,继续说道:“朝廷历来严禁铁器出口,百姓用于农具尚且等级,私铸兵器、私藏甲胄者更是重罪,何况做生意、走私外邦?若没有通天背景或者巨大利益链条是万万不可能做此违逆之事,尔等可曾见过老百姓触碰此物耶?吾曾上书朝廷,奈何自始至今依然杳无音讯,唉…某这里如此,允谦那儿亦好不了多少!”陆秉之再饮一杯,叹道:“真是好酒啊…,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再喝?”
“怎么没机会啦!想喝哥们儿给你邮驿,还有允谦怎么了?”
允谦色赧,在二人追问下徐徐道来:“不瞒你们,某虽贵为县令但异地为官,公廨内势力盘根错节,书吏、里正等胥吏多为本地豪族大家把持,他们不仅熟悉地方、掌握鱼鳞图册及赋税账簿,还垄断信息并制造事端趁机揽权,如此不成竟要挟成为利益同盟,试图盘剥百姓获取利益。某解决衙内之人后不但发现严重的腐败和巨大的钱粮亏空而且税收难征,地方豪族勾结胥吏隐匿、篡改鱼鳞图册,逃避赋税,更有甚者不但大肆兼而且利用仕人之身规避赋税,普通百姓则被重复摊派,欲彻底整顿却无力量,且打击私盐、惩治犯罪、维护治安、治理地方尚需这些人操持,只能一打一压给些甜头、暂且维持。单说这些尚且易于处置,诸位也知自县至府、至朝廷,流程不断、程序繁多,而地方豪强地主不但控制田产、佃户,常常抗拒政令,而且依靠深厚背景势力,尝尝插手地方司法行政,制造冤假错案,当真可恨至极!”
“唉!本以为某经商不易,原来为官也不易呀!别看这里客来客往、日进斗金,实则一部分充做干股奉献上人,每次过节不论是相关的达官显贵还是胥吏门子,都得些许打点,以保经营无虞呀!何况其他地方、其它买卖,而今世家豪族纷纷圈地设场、手段尽出,垄断各行各业,某家之生意是一日难过一日呀!夫子常常教导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持身守节、秉持正道,可人心之弊着实令某难以抉择,今日所问亦是某心中所惑,唉!”
“官场也好,商场也罢,夫子之意无非让吾等持身如玉、恪尽职守、弘毅明德,法古今完人,养天地正气,彰圣人之道。当然这是目的而非手段,试想汝所精通的知识与律法、深谙的人情世故及权术,在这盘根错节的利益网格里,若没有十二分坚定之信念,谈何冲破各种诱惑与利益交织的一张张大网,从而,从而立德、立功、立言,过程或许很曲折、很艰难,但人生不就是这样吗?难道尔等打算与那些腌臜同流合污、沆瀣一气么?”
此言一出,三人不约而同地点头,内心却蹦出一个念头:这家伙又开始唐僧了,夫子当年没白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