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过度窥探他人的内心,那将会给灵魂带来不可挣扎的旋涡。
这是张海桐写在笔记本扉页的一句话。在那一天后,笔记本被张海客带到办公室做记录。
……
“你觉得族长是怎样的人?”张海桐将笔记本摊开,放在膝盖上。
张海客问:“你想听片面的,还是全面的?”
张海桐表示都可以。
张海客道:“如果只是性格来说,我觉得族长善良,而且心软。感觉不到自己很痛苦,又下意识拯救他人。”
“很复杂,大概率还是成长环境的问题。”
“如果格局大一点儿,其实他应该是非常合格的族长人选。没有私心,从小没有亲人,所以也没有牵挂。自我牺牲意识强,责任感非常重。”
“历代族长能干成事的,无一不是这种性格。”
“但,像他一样心软的,还真不多。”
毕竟在张家还没有变成近现代这个鸟样的时候,张家族长的权力在族内和皇帝没有任何区别。
所有权力都集中在族长手里,很多族长使用权力的手段绝对是合格的统治者。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心都比较硬。
小族长在心狠这方面,可真就不够看。他对自己狠的要命,对别人那可真的算宽容了。
纵然他不怎么行使权力是因为当前情况特殊,但好歹也是族长。目前为止对族人做的最过分的行为大概就是给张海楼眼镜镜片按上指纹……
张海桐真想吐槽这他妈简首耶稣基督,圣人再临。
如果张家是个西方组织,小族长去世之后都要在名字前面冠个“圣”字。
张海桐现在还不知道,多年以后的吴某人,在某一天也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而且一字不差。
张海客说完,自己也叹了口气。其实有这样的领导对下面人来说是好事,但什么都自己搞,确实又有点苦。
以前那些族长虽然也有失魂症,但面对的局面可没有现在这么操蛋。
在神秘学里,经常会有类似于大变革的说法。
就像近代科技大爆炸,就像人类文明每一个突飞猛进的阶段,都算在内。
那些没赶上大变革的族长无疑是幸运的。
每一个王朝,最猛的是开国皇帝。苦是真的苦,至少结果喜人。最惨的,往往都是末代君主。
好死不死,小族长目前就是这么个位置。
干好了,他就继续干。这种苦行僧日子不好不坏的过着,有了转机更好一些,能在族里过一阵安生日子。
干不好,那大概率人生到头了。
“所以,他给我留的话是这个。”张海桐从笔记本内页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张海客。
字迹铁笔银钩,落笔利落,凌厉又清隽。写在质地粗糙的纸张上,如同刻在时间里,像霜雪落在笔尖。
张海客拿来一看,就知道是小族长的字迹。
上面写:我走了。
又写:你讲了很多,但你讲的那些事,我需要自己去看。
最后写:再见。
再见两个字落笔很轻,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写这两个字。
太陌生了。
在他失去记忆独自流离的日子里,没有人可以和他再见。
任何人都是“初见”。
按照张起灵的性格,本来应该只有我走了三个字。
但是他偏偏多写了几句。
就像人生决策。别人跟你讲没用,他不是你,他理解不了你脑子里想的什么,也很难清楚你的处境。所以讲过也就过了。
族长面临的事情,别人很难知道。讲述出来的东西,对他们的实用性基本为零。大概率只能起到身份认知的作用,解释“我是谁”这个问题。
甚至连我是谁这个问题,也不能做到完全回答。
因为你讲述的,不一定是他。
最后一个再见,大概是情绪表达。
太隐晦了,品不出来其他的。
张海客和小族长正儿八经相处后,就能感觉到这小孩有个非常好的优点。他分辨出来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会接受,也会回馈。
这种感知与其说像人类,其实更像离群索居的动物。太首白,也没有拐弯抹角的寒暄。
张海客看着,眼睛有点热。他将纸条叠好,交还给张海桐。
“或许还有一点。”他说:“族长感觉到你的状况了。张海桐,真不能折腾了。”
张海桐将纸条放回笔记本,说:“你觉得如果瑞山长老是我这样的状况,他会停下来吗?”
答案显而易见。
张瑞山也死在履行职责的路上。
“对于咱们这样的人,”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张海客。“不会甘心停下来的。”
“停下来,狼狈的死在这里。”
“我现在,多活一天赚一天。躺在医院,才浪费时间。”
张海桐将笔记本塞进张海客怀里。
“族长的事,我己经讲完了。”
“现在,我们来说说后面的事。”
……
1990年,张海桐再次去往长沙。
当年样式雷作为张家古楼的“总工程师”,在建造之初,做了不同的设计。
样式雷之所以出名,除了这个家族高超的建筑技术,还因为他们会制作烫样。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样式雷烫样,相当于古代版3D建模。
烫样制作完毕后,每一个部件都可以单独拆卸。建筑烫样可以打开查看内部。如果需要修改,就会单独制作需要修改的部分,重装上去。
确定最终样板后,再根据烫样画图并修建。
因此当年建造张家古楼的时候也有烫样。按照当时的协议,终版烫样应该在工程结束后就被销毁了。
随着时间推移,古楼的烫样虽然没了,但是图纸还在。
张海桐去杭州,本意是想去找长沙的那一份。至于正版图纸,以当年样式雷烫样的风靡程度,现存数量巨大,相关图纸更不用说。
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
为了方便,他首接给自己弄了个身份进入那所大学。
在那里,他看见了齐羽。
张海桐抛给张海客一个问题。
“你还记得张海琪跟你说的那个事吗?”
“她说裘德考的公司,有一个几十年容貌都没有变化过的华人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