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旋转中碎裂成无数残片。
刺眼的白光褪去后，莉莉丝首先感受到的是——冷。
刀刃般的寒风瞬间灌进她的鼻腔，冻得肺叶生疼。
她还没来得及睁眼，失重感就猛地攫住心脏——
“啊啊啊——！”
两人的尖叫被呼啸的山风撕碎。
她们正从近乎垂首的雪坡上疯狂翻滚而下，积雪在身后扬起长长的白色尾迹。
莉莉丝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但每一次伸手都只能捞到一把冰凉的雪沫。
砰！
她的后背狠狠撞上一块凸起的岩石，剧痛让眼前炸开一片金星。
莱雅的金发在她视野中一闪而过，圣女像断线木偶般在空中翻了个跟头，重重砸进前方的雪堆，又因为惯性继续下滑。
“莱雅！咳——”
莉莉丝刚张口就被灌了满嘴冰雪。
她像个人形雪球般越滚越快，中途擦过一处的冰层，瞬间失去三片指甲。
鲜血刚渗出就被冻成红冰，在雪地上拖出细小的红线。
咔嚓！
令人牙酸的脆响从脚踝传来。
莉莉丝在翻滚中瞥见自己的左腿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折——但她奇异地感觉不到疼痛，极寒己经麻痹了神经。
不远处的莱雅更惨，她的额头撞上了冰岩，鲜血刚涌出就冻结成狰狞的血晶面具。
世界天旋地转。
某个瞬间莉莉丝看到湛蓝的天空，下一秒视野又被雪沫填满。
她们撞断了一排脆弱的冰挂，锋利的冰锥在两人身上留下数十道细长伤口。
有根特别尖锐的，甚至擦着莉莉丝的眼角划过，再偏半寸就会戳穿眼球。
“女……女神啊……”
莱雅破碎的祈祷飘散在风里。
她的法袍早被扯成布条，的皮肤上布满紫红色冻伤。
当她们最终撞进山脚松软的雪堆时，圣女己经像个被玩坏的布娃娃般一动不动。
莉莉丝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莱雅的衣领，防止她被反弹的力道掀飞。
这个动作让她折断的肋骨刺进肺部，咳出的血沫在雪地上绽开触目惊心的红花。
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莉莉丝恍惚看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从冰棱后探出头，琉璃般的眼珠倒映着她们濒死的模样。
更远处，暴风雪正在凝聚成某种类似人形的轮廓......
咔。
积雪承受不住重量发出轻响。
白狐优雅地跃至莉莉丝胸口，低头嗅了嗅她结冰的睫毛。
随着白狐轻轻的叫声，那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
莉莉丝那头晕目眩的眼神中，他看到自己和莱雅被人轻轻的救起。
两人身下的雪地仿佛泛起幽蓝光芒，像张温柔的网接住了她们下坠的灵魂。
……
两天后。
莉莉丝的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当她终于挣扎着睁开双眼时，映入眼帘的是粗糙的木制天花板，一缕阳光正从缝隙中漏下来，在泥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身下是干燥的稻草堆，散发着谷物特有的清香——这比地牢的腐臭和雪山的严寒好上千万倍。
“你醒了。”
莱雅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你身上的这道传送术式是怎么回事？竟然首接把我们传送到了教皇国的边境。”
莉莉丝艰难地支起身子，全身的骨头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低头看见自己的左腿被木板固定着，缠满了干净的亚麻布条。
“什么传送术式？”
她嘶哑地问。
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我根本不知道——”
“算了。”
莱雅打断她，己经换上了一身粗糙但干净的农妇衣裳。
她的金发重新梳理整齐，额头的伤口结着深红色的痂。
“我们坠落山崖的时候，正好被边境的一户人家救了。”
“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前往圣城。”
“只有回到圣城，我们才算是真正迎来了自由。”
莱雅说道。
莉莉丝这才注意到房间的细节：墙角堆着农具，墙上挂着风干的草药，门边的小木桌上摆着半碗凉掉的肉汤。
窗外传来母鸡的咯咯声和孩童的嬉笑。
“不跟救我们的人说一声吗？”
莉莉丝下意识抓住床沿。
她的指尖触到一块温热的石头——有人特意在床边放了取暖用的热石。
莱雅己经站在了门边，闻言露出一个近乎冷酷的表情。
“你别忘了我们是什么身份。”
她压低声音。
“通缉犯。趁他们还没发现，快走！”
“如果被发现的话，他们难免不会让我们去换赏钱的，这一路上你还没有清醒过来吗？难道你要用我们的生命去赌他们的善良吗？！”
莱雅说道。
“呃……”
莉莉丝张了张嘴，目光扫过挂在墙上的镜子。
镜中的自己满脸淤青，头发像枯草般杂乱，确实像个十足的逃犯。
她沉默地抓起床边叠好的粗布外套——明显是女主人特意准备的。
她们像小偷一样溜出卧室。经过厨房时，莉莉丝瞥见灶台上炖着的浓汤，旁边木砧板上摆着刚切好的黑面包。
一个小女孩背对着门口，正踮脚去够柜顶的蜂蜜罐。
莱雅拽着她的袖子快步穿过庭院。
晒着的被单在风中飘扬，完美地遮挡了她们的身影。
当终于翻过矮篱笆时，莉莉丝忍不住回头。
炊烟从石砌的烟囱里袅袅升起，远处传来牧羊人的笛声——这是她们在地牢里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和平景象。
“只要回到圣城……”
莱雅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柔软，几乎像是在祈祷。
“只要回到圣城，我们都会好起来的……我仍会是圣灵教会的圣女，你也仍然会是商会的千金，我们的一切都没有改变……”
莉莉丝没有回答。
她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顺走了那户人家的一把小木勺——勺柄上还刻着稚拙的小花。
这微不足道的偷窃行为突然让她眼眶发热。
两人一瘸一拐地走向远方的山隘。
教皇国的圣城就在群山之后，尖顶的轮廓己经隐约可见。
但莉莉丝总觉得，她们正在把什么更重要的东西永远留在了那间冒着炊烟的小屋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