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少的几个知情人面色都不太好看,倒是鹤砚忱终于抬眼看了下去。
他嘴角噙着淡薄的笑:“倒是好东西。”
太后面色煞白:“陛下...”
仪嫔己经被方才那声“放肆”吓得魂不附体,腿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
待听到鹤砚忱的称赞时,求助似的看向他。
月梨也在悄悄打量着上方几人,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鹤砚忱手指轻点着桌面:“仪嫔一番好意,太后便收下吧。”
他扬声道:“赏!”
太后猛地起身,脸色气地发青:“仪嫔冒犯哀家,今日起禁足宫中。”
仪嫔的心情一会儿在云端一会儿在地狱,起起伏伏的让她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刺激,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主子!”
宫女秋媛尖叫了一声,皇后也倏然起身道:“先将仪嫔带去偏殿休息,去传太医。”
太后冷眼看着这一切,到底没有出言反驳皇后,杨嬷嬷搀着她离开了金銮殿。
鹤砚忱好似没事人似的,甚至传了伶人进来唱曲。
殿内众人都心思各异,但朝臣们什么也不敢说,就连卫承东也缄口不言。
没过一会儿,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冬序进来说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仪嫔主子有孕了。”
鹤砚忱执着酒盏的手在空中停顿了半息。
“有孕了?”
月梨从他的声音中听不出半点高兴,反而隐藏着风雨欲来的危险。
她蓦然想到,自从他登基后,后宫中再无人怀孕,就连大皇子和大公主,他也很少去见,似乎并不将子嗣放在心上。
想起夜间那男人在床榻上龙精虎猛的样子,也不像是不行...
月梨不合时宜地脸红了一下。
那后宫中无人怀孕,怕是他不想人怀孕。
冬序道:“是,两位太医都诊断过了,仪嫔主子己有孕两月有余。”
话音甫落,鹤砚忱冷冷的目光便投向了季明。
季明恨不得立马跪下磕头,后宫每位嫔妃的宫中,都是他亲自派人放置了避子的药物,这么些年从未出错,仪嫔怎么可能怀孕?
皇后掩盖住内心的酸涩,福身道:“恭喜陛下。”
下方臣子们也纷纷起身恭维,这些年后宫中无所出,朝臣们也是忧心忡忡,如今有嫔妃怀上皇嗣,放在谁眼中都是喜事一件。
刘御史甚至趁此机会道:“陛下自登基后便只选秀过一次,依微臣所见,不妨等开春后,广选秀女,为陛下绵延子嗣。”
鹤砚忱本就转冷的眸中倏地绽出几分瘆然:“选秀?”
刘御史继续道:“是,先帝在时,后宫中嫔妃充盈,膝下有十子,而陛下如今只有一位皇子,微臣为社稷江山着想,恳请陛下择选秀女。”
鹤砚忱手指拨弄着扳指,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刘爱卿这般缅怀先帝,不如朕今日便做个好人。”
“送爱卿去见先帝吧。”
刘御史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垂着的眼睑猛然抬起,正对上男人嗜血的目光。
“褚翊。”
禁军统领褚翊上前道:“陛下。”
鹤砚忱将手中的扳指掷于地上,小巧的扳指并未发出太大的响声,却像是一柄重锤捶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将刘爱卿带去金銮殿外,杖毙。”
“陛下!陛下饶命啊!”刘御史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吓得脸都白了。
袁彰和几名臣子也连忙站出来道:“陛下,今日除夕佳节,不宜见血,刘御史言语有错,还请陛下从轻发落啊!”
卫贺冕也想求情,刘御史只是提了一嘴选秀,哪里就错到要被杖毙?
卫承东急忙拉住了他,朝他摇摇头。
哪里是选秀惹恼了陛下,刘御史千不该万不该拿陛下和先帝做比较。
他阖上眼,心知刘御史必死无疑了。
“不宜见血?”鹤砚忱起身,居高临下的目光将殿内所有人的神情一览无余。
男人唇角微扬:“新岁伊始,诸位见见红,冲冲喜。”
他没再听任何人的求情,径首离开。
金銮殿内只余刘御史撕心裂肺的求饶声。
褚翊面无表情地一招手,几名禁军便上前将刘御史架走,不多时,外边就传来木杖击打在肉体上的声音,让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月梨坐在席上,胸口微微起伏。
从太后因为一副茶具发怒,再到仪嫔怀孕、刘御史被杖毙,桩桩件件的事情让她本就不聪明的脑子彻底晕了。
她看了眼外边无垠的夜色,胆子一大,带着连翘就悄然离席。
*
鹤砚忱并未回麟德殿,月梨是在莲池附近的摘星楼找到他的。
季明守在楼下,见她过来连忙拦住:“钰容华,您这会儿还是先别上去的好。”
“为何?”
“奴才也是为您好。”季明压低了声音,“陛下心情不好,怕是会波及您...”
月梨抬头看了眼阁楼上亮起的烛光,微微摇头:“无碍的,公公让我上去吧,发生什么都由我一力承担。”
季明还是犹豫,虽说往日陛下宠着钰容华,但是今日...
“公公...”月梨道,“陛下心绪不佳,总要让他发泄一番,不然岂不是气坏了自己。”
季明哑然,是这个道理不假。
他心一横,干脆后退了两步。
月梨这才忙提着裙裾踏上台阶。
摘星阁是后宫中地势最高的地方,阁楼上垂着纱幔,几根蜡烛发出微弱的光亮。
月梨看见男人坐在那儿,高大的背影却让人觉得有一丝寂寥。
她站在原地看了须臾,这才慢慢走过去。
鹤砚忱抬眸,静静地看着她走过来。
“陛下...”
他也没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只是点了点桌面,声音冷淡:“过来。”
月梨顺势走过去。
夜风吹起西周的帷幔,也扬起她的衣袂,从男人面前拂过。
顺着这股风,她轻轻勾住了他的尾指,缓缓伏下身,跪坐在他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