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残看着血映夜在比试台上对着不知从哪抓来的散修,寻思着怎么这小子自打回来之后怎么变化这么大。
以前的血映夜和别人比试的时候,力求一击必杀,从不会像现在一样,明明稳占上风,压制力也越来越强,却还是不给出最后一击,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他在逼迫对方,给对方机会做出回击。
一般魔道修士抓到人肯定要好好折磨一番,血映夜却是没这种癖好。
炼血殿的功法哪儿都好,就是会亏损自己的气血,所以不管切磋还是对决,都会抽出败者的精血来供给自己,被抽走精血的一方自然元气大伤,很多人都因被抽走过多精血而损伤根基难以寸进,更甚者会命不久矣。
炼血殿的功法即便只是入门都需要以新鲜的人血为引,在地上布置法阵,在身上绘制灵纹,都需要大量的鲜血,这些血只能从外面抓到的修士身上来,这两点也是炼血殿被称为魔道的主要原因。
血映夜自修行以来,在这条路上走的太过顺利,以至于他在同龄人中找个旗鼓相当的对手都很难,能和他多过两招的都没有,碰到的同阶修士都败在了血映夜手里,这也让他渐渐对与人比试失去了兴趣。
血映夜就像是天生的猎食者,捕猎技巧高超,出手果断狠辣,任何猎物被他盯上都难逃厄运。
血残看出血映夜的无趣,曾经不止一次劝他去试炼之地见见世面,与其他宗门天才交手。
可之前魔道这边能称得上是天才的同辈修士,不管去没去过试炼之地的,几乎被血映夜打了个遍,碰到的几个正道天才也没撑过几招,因此就连带着不把那些所谓的天才放在眼里。
而且试炼之地的奖励对血映夜来说可有可无,他天生是又惫懒的性子,何必再去浪费时间。
可是就如同草原的狮子一样,狮子再厉害,也有可能被羊角刺死,被马蹄踢死,虽然概率不高,但只要发生了,狮子也只能含恨而亡。
现在的血映夜就是在不断压迫对方,他想知道在对方的绝命一击下,在羊角刺破自己喉管或马蹄踢碎自己头颅前那千钧一发之刻,自己能不能依旧像个合格的猎手一般,从容应对一切。
上次只有血映夜寥寥几人回来,这是血映夜修炼生涯第一次摔跟头,血残还怕他受不了打击,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对手确实被逼得没办法了,释放一阵烟雾遮掩血映夜的视线与神识后,拼命拉开距离的同时手上掐诀,嘴里念咒,一只黑色魔爪从天而降,血映夜被血手强大的威压镇在原地动弹不得,一阵尘烟散去,只剩下血映夜还站在台上,对手己经没了气息。
脸上被划开了个口子,头发也有些散乱,血映夜缓缓起身,擦去血迹,拿出药敷在脸上,看着自己衣服上正黯淡下去的斑点与线条,若有所思。
而一支折断的骨笔从地上己经断气那人的袖口里滚落出来。
血残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然后对血映夜说:
“换风格了?”
“没,我也不可能次次快速击败对手,只是想看看,战斗时会有哪些出乎意料的事,以及,自己是否能应对。”
血残点点头,问道:
“都好几天了,还不说是怎么回事?被人扮猪吃虎了?”
“差不多,反正我没讨到什么便宜。”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现在还觉得自己厉害吗?”
“我当然还是厉害的,只不过,厉害的不只我一个。”
血映夜顿了顿,又说道:
“爹,试炼之地里真的能碰见那些厉害的家伙吗?至少得像那个人一样。”
血残一挥袖子,手背在后:
“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不过能不能碰到,得去了才知道不是吗?其余三个大宗的真传你都还没见过,凭什么天天一副你最牛的样子?”
“啧,以前是有点得意忘形了,下次试炼之地再开,我会去的。”
血残摸了摸胡子,说道:
“和爹聊聊那个扮猪的人?”
“您还对结丹小辈感兴趣啊?”
“能让你吃瘪的结丹,我确实很感兴趣。”
接着血映夜便向血残说了冷陌的事。
“你说他己经一百多岁了?还是结丹初期,那他的天赋很一般啊。”
“我事后让人搜了那个神武宗弟子(筑基中期)的魂,根据那弟子的记忆,他三十多年前应该只是筑基期,就算那时是筑基后期,可以他的年龄却还能结丹,也说明他不简单。”
“哦?那有点意思,不过总有人有些机缘,你可以试着多和他接触一些,看看他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他好像说过让我去人间界找他。”
本来血映夜是不打算说这句话的,可是仔细想了一下,以他爹的性子,说不定他能知道更多秘辛,于是血映夜决定冒个险,反正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血残听完表情玩味,走了两步,轻声喃道:
“人间界。难道?”
接着又对血映夜说:
“爹现在去杀了他,你没意见吧?”
“?”
血映夜很疑惑:
“为什么?”
血残语气严肃了一些:
“本来这些要等你修为够高才能告诉你,不过现在知道也行,看你会做出什么选择。”
……
“怎么样?说不定还能从他身上挖到其他线索,放心,只是一个结丹小儿,凌傲天留不住我。”
血映夜试探问道:
“能不杀吗?”
“你的意思是,你要站在那边,与全体修士为敌喽?”
血残的表情带着三分严肃七分审问。
血映夜可不是被吓大的,摆摆手说道:
“站在哪边都无所谓,我是想,如果真的发生您刚才说的事情的话,那绝对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啊,难道您不是这么想的?”
血残表情一松,左手搭在血映夜的肩膀上,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好,是老子的种!一群老东西,还不如结丹期的娃娃。要想成仙,自然就要敢于首面一切阻碍,而且不到最后,谁知道到底哪边才是对的。
好了,既然你觉得两边都无所谓,那就更该好好修炼,别等到时候被人拿来开刀。”
血映夜抽出刚才死去修士的精血,融入身体中,呼了一口气:
“我也想知道,他能做到什么份儿上,如果我真的有幸能赶上,希望能和他再打一次。”
…
如果当时血残真的要去杀冷陌的话,血映夜拦不住,但他会向血残请命去杀冷陌。
自己若是杀了冷陌,则一了百了,要是没杀,那就死在冷陌手里,然后血残再去杀冷陌。
不过血映夜也知道自己的爹是什么人,也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所以才会跟血残说出冷陌的事。
…
听完血映夜说的故事,洛星羽倒是注意到了一个点:冷陌竟然也用枪,而且还是黑色的,那么原始秘境里的王八,其实是冷陌?
洛星羽完全没想到那时冷陌竟然就在自己身边,看来吴六应该就是那只疾雷暗隼了。
不过知道了这些也没什么用,自己完全不清楚冷陌去原始秘境干什么,更不知道他如今又去了何方。
不过一想到自己晕倒后好像还躺在了冷陌旁边,洛星羽又有一些脸红,幸好血映夜没注意到这些,不然又得让他说上几句。
可惜血映夜真的只说了他和冷陌的事,关于灵域的秘密是一点口风没透,这让洛星羽也有一些失望。
接着洛星羽才发觉自己有点不对劲,冷陌竟然吃过人,可自己好像完全不在乎,自数万年前那群吞噬他人天精的魔修过后,这明明是极其罪恶又骇人的行为,可是放在冷陌身上,洛星羽自己竟然觉得能接受。
察觉到这一点的洛星羽面上不显,实则惊出一身冷汗,完全搞不明白自己的情况。
如果是别人做这件事的话,洛星羽一定不会认同,可为什么一到冷陌就不一样了?
血映夜看洛星羽好像完全不在乎冷陌吃过人,不禁说道:
“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要是别人听到自己中意的人吃人,不说吓得够呛起码也得吃惊一下吧?你倒好,跟没事儿人一样。”
洛星羽装作无所谓道:
“以前不也有邪修拿人炼丹嘛,更别说那群被灭掉的魔修了。”
“话虽如此,但类比人间界宰杀牲口的话,做饭吃与抱着生啃,还是不一样的。”
接着血映夜又说道:
“我不知道他以前发生过什么,我也没问,只是与他相处多了,后来回想起那次经历,总觉得对他来说,吃人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洛星羽疑惑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那时在洞外,我的同门被恶心吐了,但要说有人能出现在他们身边迅速把他们解决,光是身手利落可做不到,就算渡劫期也做不到悄无声息地杀人。
明明我们追杀他数日,困住他数日,让他有暴露的可能,有丧命的风险,可是他在动手杀人的时候,依旧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即便是一丝愤怒我都没感觉到。
那时他就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了那里,挥枪,杀人,他的一切行为就像是呼吸一样自然,而我的那些同门,就像吹了一阵清凉的风,随即倒地,无声无息。
那不是渡劫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而是真的在不经意间踩死了一只蚂蚁。
那不仅仅是修为或者功法的问题,更是心境上的差距。
他杀我的同门的时候我没感觉到一点杀气,只有后来我和他厮杀时,他的杀意才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
在之后与他接触的过程中,我才发现,他对那些他不在乎的人,不在乎的事,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情绪起伏,就跟理所应当似的,以至于在那种情况下我甚至以为他己经成为了无欲无求的仙人。
很可惜,他没有,也不会去成为仙人。”
血映夜又接着说道:
“你不知道,这世上能让他在乎的少之又少,即便是他的那个终极使命,也只是他为了束缚自己而设下的牢笼,死在里面他也不会有什么埋怨。
可他后来却对醉仙楼那掌柜老头的酒念念不忘,去老头那里磨了好多年人家也没把方子给他。
晋升到元婴期前的十几年,他终于要到了酿酒的秘方,还和我显摆了半天,以后等他酿完酒我得想办法拿几坛。自打老头回家颐养天年,留下子嗣败家,醉仙楼变成鸳鸯阁,再喝不到醉仙喽。
最后我们两个人在老头的墓前,用那可能是世上仅存的最后一坛醉仙酒送了老头一程,他还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反正秘方是在他自己手里,以后想喝能自己酿。
那次我很明显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开心与落寞,只是不知为何略显生硬。
他其实朋友不算少,如果像我这样的也能算他朋友的话,但他确实还是挺孤独的。
洛星羽,你觉得,你能走进他心里吗?我还是挺希望你能成功的。
我很想知道,冷陌会不会因为你而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那场面一定很好看。”
洛星羽心想: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走在了一条什么样的路上,而且,我现在对他来说己经是个局外人了。
接着血映夜又笑嘻嘻地对洛星羽说道:
“其实你被拒绝是必然的,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冷陌肯定己经和你说了这点,可你还是来找我问他的事了,不是吗?
你这情况让我想起来以前我在人间界的时候,在那里看的一本话本,那些话本可是人间界最吸引我的东西之一了,有时间你也应该去看看。人间界的人可比咱灵域这些只知道打坐修炼的木头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