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乃的晨雾裹着米酒香，吊脚楼的木梯在脚下吱呀作响。解雨臣替我摘下手腕的黑曜石手串，银质的绞丝镯套上去时，碰响了他自己腕上那只花形雕花的——那是我当年用毒蝎子的尾针换来的瑶银。
“族长在神树下等你。”穿靛蓝蜡染的瑶族少女低头退开，发间的银饰晃出细碎的光。我摸着绞丝镯上的血纹，那是用我的血淬过的，能压制尸蹩毒在血管里的躁动。
张起灵突然停在吊脚楼拐角，指尖按在木板上的刀痕上——那是三年前我刻下的记号，歪歪扭扭的“无”字旁边，还有道深浅不一的划痕，是他寻我时用黑金古刀劈出来的。
“当时你就躲在这下面。”吴邪的声音带着颤，他掀起地板下的暗格，里面躺着半块发霉的压缩饼干，“我找到时，饼干上还留着你牙印……”胖子突然转身捶墙，木板发出“咚咚”闷响，黑瞎子摘下墨镜擦了擦，解雨臣的银线在指间绷得笔首。
神树下的老族长戴着青铜面具，手里的骨笛抵着我腕间的银镯。笛声尖锐响起时，我血管里的血突然发烫，那些被张起灵封在血脉里的记忆碎片，像挣脱枷锁的蝶群，在眼前炸开：
青铜门内的万蛇窟，我用银镯割破掌心，血珠引开追着张起灵的鸡冠蛇；
云顶天宫的冰井，我把绞丝镯塞进吴邪嘴里咬住，替他吸出蛇毒；
蛇沼鬼城的泥沼，我用镯身反射阳光，给迷路的胖子指引方向；
新月饭店的拍卖会，我掷出银镯击碎玉佣，解雨臣的戏服在飞尘中扬起……
“血毒己入骨髓。”老族长的骨笛点在我腕间的血纹上，银镯突然发烫，“唯有以血养血，用记忆唤醒记忆。”
张起灵突然握住我的手，他掌心的茧隔着银镯传来温度：“用我的。”吴邪立刻拽住他胳膊：“不行！小哥你刚解了尸蹩毒！”胖子把我护在身后：“胖爷我是O型血！万能的！”黑瞎子晃着匕首：“小无忆儿，瞎子叔叔的血肯定甜！
老族长的骨笛敲在神树上，树皮裂开露出暗红的纹路，和我腕间的血纹一模一样。我看着张起灵眼中的坚定，想起所有他替我挡下的危险，所有他默默背负的伤痛，突然明白，有些血，必须自己流。
“让我来。”我褪下银镯，用解雨臣给的银线刺破指尖。血珠涌出的瞬间，神树的纹路亮起，无数记忆影像从血珠中飞出：
我在巴乃的神树下刻字，张起灵的影子覆在我身上，替我挡住窥探的目光；
我在青铜门前滴血，他伸手想拦，却被我反握住手腕，血珠在我们交握的掌心融合；我替他吸毒时，他咬着牙不让自己哼出声，额角的汗滴在我手背上；
他替我挡箭时，箭头穿透他掌心，钉进我身后的树干，他却笑着说“不疼”……
“原来……”我看着血珠中的影像，泪水模糊了视线，“我们早就把彼此的血，融在记忆里了。”
吴邪突然抱住我，下巴抵在我发顶：“傻瓜……你什么都自己扛……”胖子背过身去擦眼睛，黑瞎子把墨镜戴正，声音闷闷的：“小无忆儿，以后不准再玩这种危险游戏了！”解雨臣的银线轻轻缠上我滴血的指尖，替我止血。
张起灵看着血珠中的我们，很久很久，才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我滴血的指尖。我们的血在神树的光华中交融，腕间的血纹同时亮起，像两道交缠的火焰。
“记忆回来了。”老族长收起骨笛，青铜面具下传来叹息，“但血毒未清，每次使用血液，都会加速毒发。”
我看着张起灵腕间突然浮现的淡青血纹——那是我的血毒转移到了他身上。他却对我摇了摇头，用只有我们能懂的口型说：“没事。”
“怎么会没事！”吴邪抢过老族长的药钵，“这是什么药？我来熬！”胖子扛起药篓：“胖爷去采药！谁敢拦我试试！”黑瞎子掏出笔记本：“小无忆儿，瞎子叔叔给你列个‘不准流血’清单！第一条：不准碰任何尖锐物品！”
解雨臣替我重新戴上银镯，指尖在血纹上停顿：“我会找到解药。”潘子检查着神树周围的地形：“我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夕阳把神树的影子拉成巨掌，我和张起灵交握的指尖还在滴血，血珠落在巴乃的红土地上，开出两朵小小的花。
“其实……”我看着他腕间的淡青血纹，轻声说，“这样也挺好。”
张起灵看着我，眼中有疑惑。
“我们的血，终于不用再当钥匙了。”我笑了笑，想起青铜门内的万蛇窟，想起云顶天宫的冰井，那些用鲜血打开的门，那些用伤痛换来的守护，“现在，它只是我们相认的印记。”
吴邪把熬好的药端过来，药味刺鼻却带着暖意。胖子采来的草药还滴着露水，黑瞎子的清单己经写了三页，解雨臣在神树下布下银线阵，潘子用树枝在地上画着防御图。
张起灵接过药碗，吹了吹才递给我，指尖的温度透过陶碗传来。我接过药碗，苦涩的液体滑进喉咙，却觉得心里很甜。
那些曾经让我恐惧的血毒，那些让我想躲起来的记忆，现在都成了我和他之间，最深刻的联系。
因为我知道，我的血里有他的守护，他的血里有我的记忆。
我们不再是单独的个体，而是彼此的一部分。就像巴乃的红土地，就像神树的根，就像我们交握的指尖，就像腕间交缠的血纹。
“下一站呢？”我喝完药，看着远处的群山。
张起灵接过空碗，擦了擦我嘴角的药渍，轻声说：“回家。”
吴邪立刻点头：“对！回杭州！我给你做西湖醋鱼！”胖子搓着手：“胖爷做东坡肉！十斤！”黑瞎子搂着我们的肩膀：“瞎子叔叔买痒痒挠去！”解雨臣温声说：“家里的药箱该补了。”潘子扛起枪：“我开路。”
回家。这个词像冬日的阳光，瞬间暖透了我所有的伤口。
我看着他们，看着这些用鲜血和记忆连接的家人，看着张起灵眼中的温柔，突然觉得，无论血毒是否能清，无论未来还有多少风雨，都不重要了。
因为我们在一起。
我们的血在彼此的血管里流淌，我们的记忆在彼此的灵魂里栖息，我们的伤口在彼此的掌心里愈合。
巴乃的风吹过吊脚楼，银饰叮当作响，像在唱一首关于守护与归来的歌。
我和张起灵并肩走在最前，腕间的血纹在暮色中微微发亮，那是我们的印记，是我们的约定，是我们——
回家的路。
而这条路，会一首走下去。
带着所有的血与记忆，所有的伤与爱，走向那个叫做“家”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