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卷着残雪,拍打着董卓帅帐的厚重毡布,发出沉闷的呼啸。
帐内,铜鹤灯盏中的烛火摇曳,映照着董卓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忽明忽暗。
他手中着一柄古朴的短剑,剑鞘上雕刻着狰狞的饕餮纹。
正是那柄天子御赐,意义非凡的中兴宝剑。
李儒侍立一旁,墨色的衣袍几乎融入了帐内的阴影。
“哦?”
董卓粗重的眉毛微微一挑,嘴角咧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几个小子,也想去找陈先生算算?”
他指的是李傕、郭汜、樊稠、张济西人。
这几个家伙的心思,董卓多少能猜到一些。
无非是好奇,或许还有些不服气。
李儒微微躬身。
“主公,此事……”
董卓摆了摆手,浑不在意。
“让他们去。”
他沉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正好,也让他们亲眼见识见识,陈先生的通天手段。”
“省得他们整日里疑神疑鬼,以为某是被什么妖人给迷了心窍。”
董卓将手中的中兴宝剑递向帐门口肃立的亲卫统领。
那亲卫统领身材魁梧,面容冷峻,如同铁塔一般。
“你,带几个得力的人,暗中跟着他们。”
亲卫统领单膝跪地,双手恭敬地接过宝剑,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心头一凛。
剑鞘上的饕餮凶兽在跳动的烛火下,仿佛活了过来,闪烁着幽幽寒光。
“若他们敢对陈先生有半分不敬,或是有什么歪心思……”
董卓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声音陡然转冷。
“用此剑,立斩无赦!”
“遵命!”
亲卫统领沉声应道,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接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命令。
他起身,持剑退出了大帐,身影很快消失在风雪之中。
帐内一时间只剩下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董卓缓缓踱了几步,厚实的熊皮地毯吸收了他的脚步声。
他望向帐外漫天风雪的夜空,目光深邃,仿佛要穿透这无尽的黑暗。
“文优啊……”
他低声开口,带着几分感慨。
“你说,若能得陈先生这等奇人倾心相助,这天下,何愁不得?”
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野心。
李儒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接口道:“主公所言极是。”
“陈先生之能,神鬼莫测,远非寻常谋士可比。”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试探。
“主公,陈先生如此神算,若能将他收为己用,纳入我西凉麾下……”
董卓闻言,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的兴奋稍减。
“唉,难啊!”
他蒲扇般的大手一挥,显得有些无奈。
“那陈先生的性子,你也看到了。淡泊名利,仿佛世外高人一般。”
“某几次三番暗示,想请他出山相助,他都婉言谢绝。”
“送去的金银珠宝,美女姬妾,也都被他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董卓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几分惋?。
“这等人,怕是真不将功名利禄放在眼中。”
李儒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他向前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如同夜枭低语。
“主公,您可曾忘了?”
“您帐下,除了金银财宝、权势地位,可还有一样东西,是那陈先生未必能轻易拒绝的。”
董卓一怔。
“哦?什么东西?”
李儒微微一笑,声音里带着几分神秘。
“主公,您忘了……您还有一位尚未出阁的孙小姐,董白啊。”
“董白?”
董卓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猛地一拍大腿!
“啪!”
一声脆响,震得案几上的烛台都跟着晃了三晃,险些倾倒。
“对啊!某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他脸上瞬间布满了兴奋的光彩,仿佛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某的白儿!”
董卓激动地掰着粗壮的手指头,开始细数起来。
“某有三子两女,可惜三个不成器的儿子都先后没了……”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但很快被兴奋所取代。
“两个女儿,一个嫁了你,一个嫁了牛辅那小子。”
“算来算去,就剩下大孙女董白,这么一根独苗苗了!”
董卓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又带着几分作为祖父的骄傲。
“不瞒你说,文优,咱家白儿,那长相,随了她娘,啧啧,那叫一个水灵!”
“方圆百里,不,千里之内,都找不出几个比她更俊俏的丫头!”
他嘿嘿一笑,话锋一转。
“就是……就是这脾气,倔了点,跟头小犟驴似的。”
“寻常的世家公子,王孙贵胄,她是一个也瞧不上眼。”
“为这丫头的婚事,某可真是操碎了心啊!”
李儒见状,适时地奉上了一记恰到好处的马屁,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主公言重了。”
“孙小姐国色天香,又兼聪慧过人,自然是眼光高远。”
“依儒之见,似陈先生这般经天纬地之才,神仙一般的人物,方能配得上孙小姐。”
“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岂非一段佳话?”
董卓听得是眉开眼笑,连连点头,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
“着啊!着啊!”
他兴奋地搓着手,在帐内来回踱步,仿佛己经看到了孙女风风光光出嫁的场面。
“若是此事能成,陈先生便是我董仲颖的孙女婿!”
“一家人了,他还怕他不尽心尽力,为我西凉军出谋划策?”
“哈哈哈哈!”
董卓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帅帐中回荡,震得帐篷顶上的积雪都簌簌落下。
这可比什么金银财宝、高官厚禄管用多了!
美人计,不,这叫亲情牌!
他董卓,也是有文化的人!
帅帐之内,热浪混合着酒气,几乎要将人熏醉。
董卓粗重的手指,重重敲在案几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十日之后!”
他眼中放光,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某亲自带文优,去那算卦铺子!”
“先把这门亲事,给某家成了!”
董卓一想到陈末那神鬼莫测的手段,再想到自家那如花似玉的孙女,心头便是一阵火热。
“对了,顺便把欠先生的那一万两银子,也一并还了!”
他咧开大嘴,露出一个颇为得意的笑容。
“再向先生讨要些那酸梅汤回来,那滋味,啧啧,比这烈酒可强多了!”
李儒侍立一旁,脸上始终挂着那副智珠在握的浅笑,适时躬身。
“主公英明。”
“陈先生这等奇人,一旦肯倾心相助,主公扫平六合,澄清宇内,便指日可待。”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力量。
“届时,主公便可真正高枕无忧,坐享这万里江山了。”
董卓听得是心花怒放,只觉得浑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坦了。
他抓起桌上的青铜酒爵,也顾不上烫,仰头便灌。
“咕咚!咕咚!咕咚!”
三爵烈酒下肚,董卓只觉得一股豪气自胸中勃然而发,首冲顶门。
“好!说得好!”
他重重将酒爵顿在案上,溅起点点酒渍。
帐内的烛火,似乎也因他这番豪情,而跳动得更加欢快了几分。
董卓畅快地打了个酒嗝,浓烈的酒气喷薄而出。
他那张布满横肉的脸,此刻红光满面,眼神晶亮。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粗重的眉毛微微一蹙。
“对了,文优。”
董卓转向李儒,目光中带着一丝探寻。
“你那个同乡,叫……叫贾诩的,现在何处啊?”
李儒闻言,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依旧是那副恭敬的模样,微微垂首。
“回主公,贾诩目前正在陈仓城内,于一处客栈落脚。”
李儒顿了顿,语气平稳。
“主公若是想见他……”
董卓蒲扇般的大手一挥,打断了李儒的话。
“不急,不急。”
他此刻满心满眼都是陈末,都是那桩“亲上加亲”的美事。
“先让他好生待着。”
董卓嘿嘿一笑,脸上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霸道。
“等某将陈先生这尊大佛请到手,再说其他!”
在他看来,只要能将陈末绑上西凉军的战车,什么贾诩,什么其他的谋士,都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帐外,寒风依旧呼啸,卷着残雪,拍打着厚重的毡布。
隐约间,似乎传来了更夫敲打梆子的声音。
“咚……咚咚……”
三更天了。
夜,己经很深了。
李儒见董卓再无他话,便躬身行礼。
“主公若无其他吩咐,儒先行告退。”
“嗯,去吧。”
董卓随意地摆了摆手,心思早己飞到了十日之后,飞到了陈末的卦铺。
李儒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帅帐,身影很快融入了帐外的风雪之中。
帐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铜鹤灯盏中的烛火,在“噼啪”作响,偶尔爆出一两点火星。
董卓缓缓踱到帐内一角,那里挂着一幅卷轴。
他伸出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将卷轴展开。
画上,是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眉眼弯弯,笑得天真烂漫。
正是他董卓的嫡亲长孙女,董白,幼时的画像。
董卓凝视着画像,脸上的横肉似乎也柔和了几分,眼中流露出难得的温情。
“我的好白儿啊……”
他低声喃喃,声音中带着几分自得,几分期盼。
“阿翁给你找的这个夫婿,可不是凡人呐。”
“他能知过去,晓未来,是天底下独一份的奇人!”
董卓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画中人的甜梦。
“往后,咱们董家的富贵荣华,可就都指望你了,指望你这位神仙夫婿了。”
烛火摇曳,映照在画像上,小女孩的笑脸忽明忽暗,平添了几分莫测。
董卓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到案几旁,拿起一支饱蘸了朱砂的毛笔。
他回到画像前,深吸一口气,在画像空白的一角,郑重地写下了两个字。
——陈末。
朱红的字迹,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
与此同时,陈仓城内,一处不起眼的宅院。
后院,热气氤氲。
一方引了温泉水的石砌汤池,正散发着淡淡的硫磺气息。
陈末赤着上身,懒洋洋地靠在池壁上,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
温热的泉水浸泡着身体,驱散了冬夜的寒意,让他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声。
月儿跪坐在池边,手中拿着一条柔软的细棉布,正细心地为他擦拭着后背。
少女的动作轻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主公,水温可还适宜?”
月儿轻声问道,声音糯糯的,像是含着一块蜜糖。
陈末闭着眼睛,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嗯”。
就在这时,一道只有他能听见的机械提示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
【检测到目标人物董卓,对宿主好感度大幅提升!】
【当前好感度:80(推心置腹)】
【好感度提升,触发特殊事件:“联姻的邀约”!】
陈末猛地睁开了眼睛,眉毛不自觉地向上挑了挑。
联姻?
董卓那老小子,又想搞什么名堂?
他心中暗自嘀咕。
月儿感觉到陈末身体微微一僵,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些关切地看向他。
“主公,怎么了?”
少女清澈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好奇。
陈末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语气轻松。
“没什么。”
他重新闭上眼睛,懒洋洋地说道。
“大概是……有人想把孙女嫁给某吧。”
温泉的水汽蒸腾而上,缭绕在池面,模糊了他那张带着几分玩味,又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