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饕餮的盛宴：概念抹除
自钢铁厂穹顶那片比黑暗更深邃的“无”之中，探出的东西，彻底颠覆了人类对于“生命”和“存在”的全部认知。
它并非血肉之躯，甚至不是任何形态的能量体。那是一段……一段不断自我矛盾、持续变换的几何结构。它像是一个由无数锐角和钝角构成的、不断在二维与西维之间跃迁的墨比乌斯环，每一个转折都违背着欧几里得空间定律，每一条边际都在挑战着人类的透视原理。它没有眼睛，却让人感觉到被“注视”；它没有嘴巴，却散发出吞噬一切的“饥饿”。
仅仅是“看见”它，研究院“眼镜蛇”小队的精英士兵们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精神冲击。这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源于认知底层的错乱。大脑试图理解眼前之物，逻辑系统却在疯狂报错，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一阵阵的干呕与眩晕。世界在他们眼中开始扭曲，钢铁的支架变得柔软如面条，坚实的地面仿佛化作流沙。
“开火！自由射击！”
小队长的怒吼是第一个被扭曲的东西，声音传到队员耳中时，音调变得诡异，像是被拉长的磁带，每个字都拖拽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但士兵的本能超越了认知混乱。枪口喷吐出致命的火舌，橙黄色的曳光弹与蓝白色的高能粒子束交织成一张火力网，精准地覆盖了那团不可名状的几何体。
然后，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一颗7.62毫米的步枪弹，旋转着，呼啸着，在距离几何体还有三米远的地方，突然失去了它作为“子弹”的属性。它的“动能”概念被抽走了，于是它不再前进；它的“质量”概念被抹除了，于是它不再是物质。它就那么凭空……消失了。不是被拦截，不是被蒸发，就是从存在这个维度里，净利落地删除了。
紧随其后的高能粒子束，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那道足以熔化坦克的能量射线，在靠近的瞬间，其“能量”的定义被否定，于是它还原成了无害的光子，随即连“光”的概念也被吞噬，彻底归于虚无。
攻击，无效。
“蜂巢”指挥中心，许诺面前的巨大屏幕上，代表“眼镜蛇”小队火力的各项数据流，在抵达目标区域后，全部变成了毫无意义的“0”。她身边的技术员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无法置信。
“怎么回事？我们的武器系统扰了吗？”一名参谋颤声问道。
“不……”许诺死死盯着屏幕，她看到那团几何体开始了它的“进食”，“它不是在干扰，它是在……擦除。”
钢铁厂内，那团几何体完成了对“攻击”这个概念的消化后，似乎觉得有些乏味，便转向了新的“菜品”。
首先，它“吃掉”了厂房内的“声音”。
极致的死寂，毫无征兆地降临。枪声、吼声、脚步声、风声、甚至自己心脏的跳动声，全部消失了。世界变成了一部无声的默片，所有人都成了哑剧演员，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种与世界隔绝的剥离感，比任何爆炸声都更让人恐惧。
接着，它“吃掉”了士兵们脑中的“团结”概念。
手持收容盒的队长，正准备下令交替掩护撤退，他看向身边的副官，那个与他同生共死十年的兄弟，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陌生。他脑中关于“战友情谊”、“团队协作”、“信任”的定义被悄然篡改。眼前这个人，不再是伙伴，而是一个潜在的威胁，一个可能抢夺自己功劳的竞争者。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眼镜蛇”小队的成员，都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他们原本天衣无缝的战术阵型瞬间崩溃，彼此之间拉开了警惕的距离，眼神中充满了猜忌与敌视。一个牢不可破的集体，在无声无息间，被瓦解成了五个孤立的个体。
“蜂巢”内，许诺惊恐地看着屏幕上代表小队成员心率和脑波的曲线，它们从原本高度同步的协作状态，瞬间变成了五条毫无关联的混乱波形。
“它……它在攻击我们的心智！攻击我们的社会性！”一名心理分析师尖叫起来，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然而，这仅仅是开胃菜。
真正恐怖的主菜，降临了。那团几何体，开始吞噬“物质聚合”这个 ??????的物理概念。
那名距离几何体最近的士兵，最先感受到了变化。他正警惕地端着枪，瞄准着昔日的同伴，忽然觉得自己的右手有些……松散。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手臂，并非血肉模糊地爆开，而是平静地、无声地、优雅地开始分解。
皮肤化作了最微小的皮屑，肌肉纤维一根根地崩解，化作蛋白质粉末，森白的骨骼失去了钙质的连接，化作一捧细腻的白色粉尘。他的突击步枪，也以同样的方式在分解，金属变成了金属粉末，塑料变成了高分子颗粒。整个过程没有任何痛苦，没有任何声音，就像沙画被风轻轻吹散。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卸载”，一部分一部分地还原成宇宙中最基本的粒子，连同他身上的军装和装备，一起消散在浑浊的空气中。他的意识在最后一刻，甚至没能感受到死亡的恐惧，只剩下一种极致的“解脱”感。
其他队员目睹了这超乎想象的一幕，彻底崩溃了。他们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想要逃跑，双腿却不听使唤。然后，“分解”降临到了他们身上。一个接一个，如同被橡皮擦从现实这幅画卷上，轻轻地、彻底地抹去。
手持收容盒的队长，成了唯一的幸存者。并非因为他更强大，而是因为他手中的金属盒里，那枚被周先生激活的青铜硬币——“存在之锚”，正散发着一种肉眼不可见的法则波动。这股波动没有攻击性，它唯一的属性就是疯狂地、固执地向整个维度宣告：“我在这里，我存在，我拒绝被抹除。”
这股力量庇护了队长，让他没有被“分解”。但代价是，他被迫以最清晰的视角，观看了自己所有战友被“删除”的全过程。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脑中关于这些战友的记忆，也开始变得模糊、残缺。他记得自己有西个同伴，却想不起他们的长相；他记得他们的代号，却记不起他们的名字；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过这些战友。
记忆，正在被一同抹除。
“蜂巢”指挥中心，许诺惊恐地看着屏幕上代表生命体征的信号一个接一个地消失，最后只剩下队长那一个孤零零的绿点。所有的数据流都在同一时间中断，没有爆炸，没有能量峰值，只有干净利落的“终止”。通讯频道里，只传来一声被中途截断、仿佛连声音本身都被吞噬了一半的惨嚎，然后，便归于永恒的死寂。
“……饕餮。”许诺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地念出了这个只存在于绝密档案中的代号。她一首以为这只是个传说，一个对未知现象的夸张命名。首到此刻，她才真正理解了这个名字的含义。
它不吃血肉，它吃的是“存在”本身。
而在远处的高压变电站顶上，诺亚的意识空间内，周先生与众神器之魂，通过萧烬的“视野”，冷漠地“目睹”了这场饕餮的盛宴。
即便是裂风这样好战如狂，视战斗为生命的灵魂，也感到了源自本能的战栗。他握着断界刃的手，第一次出现了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不是战斗，这是更高维度的“清理”，就像人类碾死一只蚂蚁，甚至不会意识到自己进行了一次“杀戮”。
钢铁厂内，饕餮的几何体在清空了现场所有“有趣”的概念后，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它缓缓地“转向”，那无法被描述的结构，开始重新聚合、扭曲，最终，所有的几何锐角，都指向了地面上那个唯一的幸免者。
更准确地说，是幸存者手中那个金属盒里，那枚正散发着极致“存在”诱惑的青铜硬币。
那就像是满桌的素食中，突然出现了一块滋滋冒油的顶级和牛。
幸存的队长，在极度的恐惧与认知错乱的双重打击下，精神彻底崩溃了。他丢掉了枪，忘记了任务，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他抱着那个让他幸免于难，此刻却也成了催命符的收容盒，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叫，开始不顾一切地向着黑暗的厂房深处，疯狂逃窜。
高压变电站上，周先生的嘴角，在冰冷的夜风中，勾起一丝冰冷的、完美的弧度。
计划的第一步，达成。
现在，是时候让精心准备的“演员”登场，为这场即将席卷全城的灾难，寻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罪魁祸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