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一指山下黑暗的来路:“鬼子追兵就在后面!想活命的,就别他娘的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新溃兵们惊疑的脸,“老子这里有枪!好枪!有子弹!有吃的!有水!还有能救命的药!”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让“枪”、“子弹”、“吃的”、“水”、“药”这几个字如同重锤般砸进新溃兵们干涸绝望的心田。
果然,那群溃兵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饿狼看到了鲜肉,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怀疑取代——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
张仲麟没给他们思考的时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蛮横的决断力:“想活命,想杀鬼子报仇的!现在就给老子滚过来!拿起地上的枪!子弹自己压!水自己拿!干粮自己分!老子没工夫跟你们磨叽!”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那堆还剩下不少的莫辛-纳甘步枪和散落的子弹箱、压缩干粮箱、矿泉水瓶:“看见了?东西就摆在这儿!信得过老子的,信得过地上躺着那位徐长官拿命换来的活路的,就过来!跟老子一起,钉死在这山坡上,把追兵的小鬼子卵蛋打爆!”
他的话语粗野、首接,却充满了力量。
没有许诺,没有解释那些匪夷所思的物资来源,只有赤裸裸的“活命”和“杀鬼子”的诱惑,以及一种“爱来不来,老子不等”的霸道。
短暂的死寂。
新溃兵的首领,那个高大汉子,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死死盯着张仲麟那张在微弱光线下棱角分明、杀气腾腾的脸,又看向地上那些散发着致命诱惑力的崭新武器和救命的补给。
他身后的溃兵们呼吸也变得粗重,眼神在恐惧和渴望中疯狂挣扎。
山下,隐隐约约传来了几声狼狗的吠叫,还有模糊的日语口令声!追兵,更近了!
这如同催命的信号,彻底击溃了新溃兵们最后一丝犹豫。
“操他姥姥的!干了!”高大汉子猛地一跺脚,眼中爆发出困兽般的凶光,“横竖是个死!跟长官干了!有枪有粮,死也拉几个垫背的!” 他第一个踉跄着冲了过来,扑向一支靠在石头上的莫辛-纳甘。
“干了!”
“拼了!”
“长官,给口吃的吧…”
如同开闸的洪水,这十几个溃兵仅存的力气被求生的本能和武器的诱惑彻底点燃。
他们嚎叫着,连滚带爬地冲向那堆物资。
有人抓起冰冷的步枪,手忙脚乱地撕开子弹箱;
有人扑向矿泉水瓶,拧开盖子就贪婪地往嘴里灌;
有人抓起压缩干粮,连油纸都顾不上撕就疯狂地啃咬起来,噎得首翻白眼也舍不得停。
场面瞬间有些混乱,但张仲麟要的就是这种混乱中的决断!
“刀疤!带人看着点!教他们用新枪!快!”张仲麟厉声喝道,“子弹别浪费!吃的喝的省着点!”
“是!”刀疤脸立刻带几个老兵冲过去,粗暴地踢开几个只顾抢吃的家伙:“妈的!先拿枪!压子弹!鬼子马上到了!想死吗?!” 他们迅速指导新兵如何操作莫辛-纳甘的拉栓和压弹。
新来的溃兵在老兵粗暴的呵斥和山下越来越近的威胁下,也爆发出惊人的效率。
虽然动作生疏笨拙,但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咔哒咔哒的压弹声再次密集响起。
“机枪手!”张仲麟转头看向岩石后的重机枪阵地,“鬼子尖兵快到了!给老子把狗日的放近了再打!听我命令!”
“明白!”那个教导队出身的老兵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死死握住MG43的握把,副射手己经将一条长长的帆布弹链塞进了供弹口。
张仲麟最后看了一眼侧后方。卫生员小王还在徐北身边忙碌,林三响则拿着水和干粮,正分发给几个重伤员和新来的、明显体力不支的溃兵。
山坡上,原本三十多人的残兵,加上新收拢的十几个溃兵,人数膨胀到了近五十人!
虽然依旧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此刻,他们手中不再是烧火棍般的破枪,而是崭新的莫辛-纳甘和两挺足以撕碎一切的“撕布机”!
腹中有了食物,喉咙有了甘泉,眼中不再是纯粹的绝望,而是被张仲麟强行点燃的、混杂着恐惧、敬畏和凶悍的求生之火!
这支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被“神迹”硬生生续命并迅速膨胀的队伍,如同一颗被强行塞进炮膛、引信滋滋作响的炮弹,正对着山下越来越清晰的追兵脚步声,露出它冰冷而致命的獠牙。
张仲麟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枪油、血腥、汗水和泥土的气息灌入肺腑,让他断裂的手臂似乎都充满了力量。
他稳稳地站在那块石头上,花机关枪口指向山下黑暗的拐角,声音如同寒冰碎裂:
“全体都有——准备战斗!放近了打!让狗日的尝尝咱们的新家伙!”
山下,日语的呼喝声和狼狗兴奋的吠叫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清晰,撕破了夜的沉寂。
脚步声不再是模糊的杂乱,而是带着明确目标、训练有素的沉重压迫感,如同地狱的鼓点,敲打在每一个紧绷的心弦上。
“来了!”张仲麟的声音低沉而紧绷,如同即将崩断的弓弦。
他伏低身体,仅存的右臂稳稳架着花机关,冰冷的枪托紧紧抵住肩窝,左臂的断骨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仿佛失去了痛觉,只剩下一种灼热的、渴望杀戮的冲动。
他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土路拐角处那片被星光勾勒出的、更加浓重的黑暗。
山坡上,所有声音瞬间消失了。连伤员都死死咬住了嘴唇,将呻吟憋回喉咙。
只有粗重压抑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新兵们握着陌生的莫辛-纳甘,手心满是冷汗,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膛。
老兵们则眯起了眼,脸颊紧贴着冰冷的枪托,手指虚扣在扳机上,像蛰伏的毒蛇,等待着致命的一击。
刀疤脸匍匐在张仲麟侧后方的岩石后,嘴里无声地咒骂着,枪口随着山下影影绰绰的人影移动。
岩石后,那两挺MG43的枪口微微调整着角度,副射手紧紧按着弹链,主射手额头的汗珠滚落,滴在冰冷的枪身上,发出轻微的“嗤”声。
终于,几个模糊的身影率先冲出了土路的拐角,刺刀在黯淡星光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芒。他们戴着标志性的昭五式钢盔,动作迅捷而警惕,标准的搜索前进队形——鬼子的尖兵小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