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飞机的轰鸣声像背景噪音。怀中的星澜是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沉重的联系。那份被沈聿修亲手递上的、冰冷的“深海”档案摘要,如同烙印,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每一个字都在灼烧她的神经。
商业评估……切入良机……非常规接触方式……
骗子……全都是骗子……
星澜……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把你带到了一个充满谎言的世界……
巨大的悲伤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席卷了她。她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星澜带着奶香却又有些不安气息的襁褓里,无声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身体深处产后未愈的伤口和持续低烧带来的虚弱感阵阵袭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这时,怀里的星澜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小眉头皱起,呼吸变得更加急促,小脸也开始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呜……嗯……”细弱的、带着痛苦的哼唧声从他喉咙里溢出。
林溪猛地惊醒!她慌乱地抬起头,伸手去探星澜的额头——滚烫!
“星澜?星澜!”她声音颤抖,带着巨大的恐慌。孩子早产,本就比足月儿脆弱,此刻在情绪剧烈波动和长途奔波后发起高烧!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溪!比被沈聿修欺骗更甚!比逃离沈家的决绝更甚!这是她的孩子!她拼了命生下的孩子!她不能失去他!
“乘务员!乘务员!”林溪的声音带着哭腔,嘶哑地喊了起来,再也顾不得周围的目光,“救救我的孩子!他发烧了!他好烫!”
机舱内一阵骚动。空乘人员迅速赶来,看到星澜潮红的小脸和急促的呼吸,脸色也变了。
“女士别急!我们马上广播找医生!有降温贴吗?先物理降温!”经验丰富的乘务长一边安抚林溪,一边快速指挥。
林溪手忙脚乱地在随身小包里翻找,只有几片备用的退热贴。她颤抖着手撕开一片,贴在星澜滚烫的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让星澜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发出更响亮的啼哭,哭声却显得有气无力。
一位好心的中年女乘客闻讯赶来,自称是退休的儿科护士。她快速检查了一下星澜的情况,眉头紧锁:“温度很高!呼吸急促!孩子太小了,必须尽快就医!飞机上有急救设备,但条件有限!最好能联系地面准备救护车!”
广播里寻找医生的声音在客舱回荡。林溪紧紧抱着啼哭不止、浑身滚烫的星澜,看着周围陌生而带着关切或好奇的目光,巨大的无助感和灭顶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她逃出了沈聿修的牢笼,却带着她最珍视的孩子,一头撞进了孤立无援、生死未卜的绝境!前路茫茫,孩子的生命危在旦夕,而她……孑然一身,身无长物,连该向谁求救都不知道!
“星澜……坚持住……妈妈在这里……妈妈在这里……”她将脸贴着孩子滚烫的小脸,泪水混合着汗水,滚落下来,声音破碎不堪,只剩下最原始、最绝望的祈祷。
飞机在万米高空平稳飞行,窗外的云海洁白如絮,却映照着机舱内一个年轻母亲最深沉的绝望。逃离,并未带来解脱,反而将她和她脆弱的孩子,推向了更加未知和凶险的深渊。而那个她刚刚逃离的男人,此刻或许正被禁锢在沈家的深宅里,承受着另一种形式的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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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和医院急诊大厅,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人群的喧嚣,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焦灼感。林溪像一尊被抽离了灵魂的雕像,僵硬地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怀里,星澜小小的身体裹在医院的薄毯里,额头上贴着退热贴,呼吸急促而微弱,小脸烧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烫得灼人。早产儿的脆弱在此刻显露无疑,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像刀一样剐在林溪心上。
那位好心的退休护士阿姨一首陪在她身边,此刻正焦急地与急诊医生沟通。
“……早产儿,不足月,基础就弱!在飞机上突然高烧,39度8!呼吸频率快,精神萎靡,喂奶也不吃……医生,您看这……”
戴着口罩的医生快速检查着星澜的情况,眉头紧锁:“情况不太好。高度怀疑是急性肺炎,也可能是败血症早期表现!早产儿免疫力低下,长途奔波环境变化太大,诱发了感染!必须立刻住院!进新生儿监护室(NICU)!马上做血常规、C反应蛋白、胸片!快!”
“NICU?!”林溪的心脏猛地一沉,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听说过那个地方,冰冷的仪器,隔离的玻璃箱……她的星澜要一个人被关在里面?!
“女士,请跟我来办入院手续,预交押金。”一个护士拿着单据匆匆过来。
“押金……多少?”林溪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绝望的颤抖。她的小包里,只有机场临时兑换的几千块现金和一张余额寥寥的储蓄卡——那是她逃离林家后,靠微薄稿费和龙套收入攒下的全部家当。
“先交三万吧,后续根据治疗情况再补。”护士公式化地回答。
三万!
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溪摇摇欲坠的神经上!她所有的钱加起来,连零头都不够!巨大的无助感和灭顶的绝望瞬间将她淹没!她抱着滚烫的星澜,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眼前阵阵发黑。离开沈家时的决绝和愤怒,在冰冷的现实和孩子的生命面前,脆弱得像一张薄纸。
“医生!护士!求求你们!先救救我的孩子!钱……钱我一定想办法!我……”林溪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抱着星澜就要跪下。怀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绝望,发出一声更加微弱的、带着痛苦的哼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