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修的声音很轻,如同在叙述一个与己无关的遥远故事。但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钢钉,狠狠凿进林溪的耳膜,钉入她的心脏!
“沈振邦不是沈家的亲生儿子。”
这句话在寂静的病房里炸开,余音如同实质的冲击波,震得林溪脑中一片空白!她抱着星澜的手臂骤然僵硬,血液仿佛瞬间冻结,难以置信地瞪着病床上那个面色惨白、眼神却异常清明的男人。
不是……亲生?
“你……你说什么?”林溪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巨大的惊骇和茫然。
沈聿修看着她眼中的震惊,扯出一个极其苦涩、近乎破碎的笑容。他微微侧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病房的墙壁,投向某个充满了阴谋与血腥的过往。
“三十多年前的那个亲生儿子,那个本该继承一切的婴儿,在出生后不久……就夭折了。”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是在宣读一份冰冷的档案,“后来因为沈振邦无法再生育,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需要一个‘完美’的继承人,一个能被他完全掌控、延续他野心的‘工具’。”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牵动伤口带来的剧痛让他额角青筋跳动,但他强忍着,继续用那种冰冷的语调说道:
“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调换开始了。他找到了一个同时期出生、健康强壮的男婴。”抬起眼,目光首首地看向林溪,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被压抑了三十多年的、深入骨髓的痛楚和一种近乎自嘲的悲凉。
“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林溪的声音带着颤抖,她下意识地问出了这个关键问题。
沈聿修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幽暗,仿佛沉入了最冰冷的深海。“我不知道。”他回答得异常干脆,声音里带着一种残酷的平静,“也许是某个走投无路的家庭,也许是……被他灭口的知情人。‘夜枭’追查了多年,线索指向一个南方小城,但最终……断在了大火和几具无法辨认身份的焦尸上。沈振邦……他做事,向来不留后患。”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林溪全身!她看着沈聿修那张轮廓分明、与沈振邦确有几分相似的脸——原来,那并非血脉的延续,而是精心挑选和后天“塑造”的结果!这三十多年,他活在怎样的谎言里?被当作工具培养,被灌输扭曲的价值观,被推上权力巅峰却不知自己只是个可悲的替代品!那深入骨髓的掌控欲、那对血脉的疯狂执念……原来根源竟是他自己最大的恐惧和耻辱!
“所以……”林溪的声音艰涩无比,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她的认知,“他所有的培养,所有的期望,所有的……逼迫你成为他想要的样子……都只是……为了填补他失去亲生儿子的空白?为了……造一个完美的傀儡?”
“没错。”沈聿修的声音冰冷刺骨,“一个必须绝对服从、必须延续他血脉(哪怕是通过联姻和强迫)、必须将沈家带向他设定高度的‘工具’。他不能容忍失败,更不能容忍背叛。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一个他用来欺骗世界、也欺骗他自己的……赝品。”
他闭上眼,仿佛在承受某种巨大的痛苦,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种被命运彻底玩弄后的、冰冷的清醒和一种毁天灭地的恨意。
“当他发现我有了自己的思想,当我爱上你,当我不再愿意完全按照他设定的剧本走……甚至当我拥有了星澜,这个带着我(这个赝品)和你(他眼中的‘污点’)血脉的孩子……他就彻底失控了。”
“因为星澜的存在,不仅挑战了他对‘血脉纯净’的扭曲执念,更是对他毕生最大的谎言——我这个‘完美继承人’的存在意义——最彻底的否定和嘲讽!”
林溪彻底明白了!为什么沈振邦对星澜如此忌惮,如此痛恨,甚至不惜动用“蝮蛇”这样的存在去窥探星澜的基因!因为星澜,这个流淌着“赝品”和“污点”血液的孩子,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沈振邦毕生构建的谎言帝国最致命的威胁!他害怕这个孩子揭露真相,害怕这个孩子证明他精心挑选的“工具”拥有了真正独立的思想和情感,甚至拥有了比他亲孙子(如果存在)更顽强的生命力!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淹没了林溪。她看着沈聿修,这个她曾经恨之入骨的男人,原来也是一个被命运玩弄、被至亲欺骗、被当作工具豢养了三十多年的可怜虫!他所有的冷酷、算计、掌控欲,不过是在那个扭曲牢笼里挣扎求生的盔甲!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林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为什么不早点揭穿?为什么不早点反抗?
沈聿修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里充满了苦涩和无力。“因为……我也是在‘灭灯’计划深入挖掘沈振邦核心秘密时,才从一些尘封的、几乎被销毁的绝密档案碎片里……拼凑出这个真相。他藏得太深了。而且……”他的目光落在林溪怀中的星澜身上,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温柔和坚定,“知道这个真相,并不意味着解脱。它只会带来更深的黑暗和更疯狂的反扑。在拥有足够的力量彻底摧毁他之前……这个真相,是悬在我头顶的利剑。”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如刀,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动了星澜!他触碰了我的底线!”
“这个真相,就不再是我的软肋……而是捅向他心脏最致命的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