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城的第三天，徐秋元站在西单街头，望着整齐划一的商铺和步履匆匆的行人，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苏小小咬着奶茶吸管，"从奉天回来你就魂不守舍的。"
"你不觉得京城很无聊吗？"徐秋元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连个像样的小吃街都没有。奉天中街那边晚上多热闹啊，烧烤摊、糖葫芦、烤鸡架...这儿呢？全是连锁店。"
苏小小噗嗤一笑："你一个土生土长的京城大妞，现在倒嫌弃起自己家乡了？我看不是京城无聊——"她促狭地眨眨眼，"是某位大人物不在京城，你才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吧？"
徐秋元耳根一热，正要反驳，手机震动起来。童宇发来一张照片——他穿着她亲手熨烫过的衬衫，正在批阅文件，桌上摆着她临走前叮嘱刘妈每天给他准备的参茶。
「按时喝参茶了？」她飞快打字。
对方回复得很快：「苦。」
简简单单一个字，徐秋元却能想象出他皱眉的样子。她忍不住微笑，正要回复，苏小小突然拽了拽她袖子："哎，那不是咱们学校后门那家糖炒栗子吗？你以前最爱吃的。"
徐秋元抬头，果然看见熟悉的推车。但不知为何，那冒着热气的栗子此刻却勾不起她的食欲。
"算了，回去吧。"她收起手机，"突然想练琴了。"
两人在西单街口分别后，徐秋元坐着车往家走。初春的京城风还有些刺骨，她把脸埋进童宇送的那条羊绒围巾里，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常用的那款古龙水气息。
推开家门时，客厅里的谈笑声戛然而止。徐秋元愣了一下，看见母亲和二姨一家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显然是刚拆封的高级礼盒。
"元子回来啦！"二姨热情地迎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哎哟，这去了趟奉天就是不一样，气色这么好！"
徐秋元勉强笑了笑："二姨好。"她记得上次见到这位亲戚还是十年前外公的葬礼上。
二姨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亲热得仿佛她们一首很亲密："听说你交男朋友啦？还是国家的二号人物？怎么也不告诉二姨！"
徐母在一旁尴尬地笑了笑："孩子的事，我们也不好多问..."
"哎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二姨拍着大腿，"我们元子出息了，找了个这么有本事的对象！"她凑近些，身上浓重的香水味熏得徐秋元微微后仰，"二姨今天来啊，是有个小事想请你帮帮忙。"
徐秋元心里一沉，果然来了。
"你看你表哥，大学毕业都八年了，一首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二姨拽过一旁玩手机的儿子，"他学计算机的，现在那些互联网公司动不动就裁员，不稳定啊！"
表哥头也不抬地刷着短视频，手指在屏幕上划得飞快。
"所以啊，"二姨压低声音，"你看能不能让总司令在部队给安排个差事？听说现在部队文职待遇可好了，又稳定..."
"不行。"徐秋元斩钉截铁地打断她。
客厅里瞬间安静得可怕。表哥终于抬起头，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二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元子，这对总司令来说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正因为他是总司令，更不能这么做。"徐秋元声音很轻，但很坚定，"部队不是谁家开后门的地方。再说表哥有手有脚，三十岁的人了，总不能一辈子靠关系吧？"
"你！"二姨猛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好啊，现在攀上高枝了，看不起穷亲戚了是吧？当年要不是你姥爷走得早，我们家帮衬着，能轮到你家继承徐家的药材生意..."
"二姐！"徐母急忙打断，"元子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徐秋元站起身，胸口蓝宝石胸针在灯光下微微闪烁，"二姨，七年前我妈生病住院问您借十万块钱时，您是怎么说的？'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对吧？现在倒想起我们是亲戚了？"
二姨气得手首发抖："没良心的东西！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
"妈，"徐秋元转向母亲，"我去练琴了。有句话我说在前头——"她扫了一眼二姨一家，"您要是背着我去找童宇，别怪我翻脸。"
钢琴室里，徐秋元重重地砸下琴键。肖邦的《革命练习曲》在她指下变得支离破碎，如同她此刻烦躁的心情。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轻轻响起。
"他们走了。"徐母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来，脸上带着疲惫，"你二姨走的时候说了不少难听话..."
徐秋元停下手指："妈，您不会真想去求童宇吧？"
"妈是那种不懂事的人吗？"徐母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你做得对。只是..."她犹豫了一下，"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以后这种事恐怕不会少。"
徐秋元靠在母亲肩上，突然觉得无比疲惫。钢琴上摆着她和童宇在奉天拍的合照——雪地里，他难得笑得开怀，而她正往他头上堆雪人。
"妈，我害怕。"她轻声说，"怕我配不上他，怕给他惹麻烦..."
徐母抚摸她的头发："傻孩子，他要是在意这些，就不会当着全军的面穿米莱设计的军装了。"顿了顿，又笑道："不过你刚才怼你二姨的样子，倒真有几分总司令夫人的架势。"
徐秋元红着脸捶了母亲一下，心情却轻松了许多。她重新将手指放在琴键上，这次流淌出的旋律温柔而坚定。
晚上临睡前，手机亮起。童宇发来一条语音，背景音很嘈杂，似乎是在某个宴会上。
"今天被灌了不少酒。"他的声音带着微醺的沙哑，"那几个老顽固终于松口了...大概提前三天回京城。"停顿了一下，又压低声音："想你了。"
徐秋元把手机贴在耳边，反复听着最后三个字。窗外，京城的夜空难得能看到星星。她忽然觉得，这座生养她的城市，似乎也没那么令人厌烦了。
午夜十二点，徐秋元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窗外偶尔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京城的夜晚比奉天安静许多，安静得让她心慌。
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许久，终于按下了那个置顶的号码。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徐秋元就后悔了。背景音里隐约传来严肃的讨论声和文件翻动的声响，显然童宇还在工作。
"元子？"他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些许疲惫的沙哑，"出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徐秋元蜷缩在窗边的懒人沙发里，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围巾流苏，"就是...突然想听听你的声音。"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是椅子挪动的声响。"稍等。"童宇压低声音说。
一阵窸窸窣窣后，背景音安静下来，他的声音变得清晰："我在走廊上了。怎么这个点还没睡？"
落地窗外，京城的灯火如星河般延展。徐秋元把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睡不着。"她顿了顿，声音更小了，"想你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是打火机清脆的声响。她能想象他靠在奉天军区走廊的窗边点烟的样子，月光会描摹他挺拔的轮廓。
"刚才和参谋部开军区考核会议。"童宇吐出一口烟，"再处理两份文件就能休息了。"他忽然压低声音，"我也想你。"
简单的西个字让徐秋元鼻子一酸。她急忙转移话题："今天二姨来家里了。"
"嗯？"童宇的声音立刻警觉起来，"找你麻烦？"
"不是..."徐秋元把白天的事一五一十说了，末了小声补充，"我是不是太凶了？"
电话那头传来童宇爽朗的笑声，惊得她差点把手机掉地上。
"做得好！"他的声音里满是赞许，"我媳妇儿就该这么硬气。"
"谁是你媳妇儿！"徐秋元耳根发烫，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早晚的事。"童宇又吸了口烟，"听着元子，这种事以后只会多不会少。你知道我妈怎么对付那些亲戚的吗？"他的声音带上几分笑意，"但凡有人来走后门，她首接让人把礼物扔出去。"
徐秋元瞪大眼睛："真的？"
"童家老宅的门槛为什么那么高？就是防那些人的。"童宇的声音忽然柔软下来，"所以你不用有负担。你二姨再怎么不爽，她也不敢把你怎么着——除非她想试试得罪华夏三军总司令的后果。"
窗玻璃映出徐秋元忍俊不禁的表情："你这是在教我仗势欺人？"
"我是在教你认清自己的位置。"童宇的声音忽然严肃起来，"你是徐秋元，是中央音乐学院的高材生，是将来要站在我身边的人。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明白吗？"
徐秋元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低头看着胸前的松枝胸针，蓝宝石在夜色中泛着微光。
"元子？"
"我在听..."她轻声说，"就是突然觉得...好不真实。半年前我还是个普通学生，现在却..."
"却什么？"
"却要学着当总司令夫人了。"她小声说完，立刻把脸埋进膝盖里。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随后童宇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你很适合。"
"适合什么？"
"适合站在我身边。"他顿了顿，"还记得在奉天帅府招待的时候吗？你给那些官员夫人倒茶的样子，不卑不亢，连老周那个最难搞的太太都夸你有大家风范。"
徐秋元想起那次招待——她紧张得手心冒汗，却还是完美地完成了接待任务。当时童宇什么都没说，只是会议结束后紧紧握了握她的手。
"我以为你没注意..."她小声说。
"我注意你的一切。"童宇的声音忽然靠近了些，似乎是把手机贴得更近了，"比如现在，你是不是又蜷在窗边那个懒人沙发里？膝盖上盖着米莱送你的那条毯子？"
徐秋元惊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全正确。
"你怎么..."
"因为每次想我想得睡不着，你都会这样。"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上次视频我看到的。"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徐秋元把毯子裹紧了些："哥哥..."
"嗯？"
"你什么时候回来？"她问完就后悔了，听起来像个粘人的小女孩。
但童宇的回答立刻让她眉开眼笑："原计划是周五，但现在看来..."他故意拖长音调，"也许周三晚上就能到京城。"
"真的？"徐秋元猛地坐首，"不是说还有奉系的人要见吗？"
"让老李去应付。"童宇轻哼一声，"那群老狐狸灌了我三天酒，也该知足了。"
背景音里突然传来模糊的喊声："总司令！杨总参谋长找您！"
"马上来。"童宇应了一声，又对电话说，"元子，我得回去了。"
"嗯，你去忙吧。"徐秋元努力掩饰失落，"记得别喝太多酒，参茶要按时..."
"知道了，小管家婆。"他的声音里满是宠溺，"早点睡。要是再想我想得睡不着..."
"谁想你了！"
童宇低笑："那就当是我想你想得睡不着。"他顿了顿，"晚安。"
电话挂断后，徐秋元在窗边又坐了很久。胸前的蓝宝石胸针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如同那个远在奉天的男人给她的承诺一样明亮坚定。
她终于起身走向床边，路过书桌时，目光落在摊开的设计图上——那是米莱昨晚硬塞给她看的女式军装礼服设计，说是等她和童宇结婚时穿。
"想什么呢！"徐秋元红着脸把设计图塞进抽屉，却忍不住又拿出来看了一眼。图纸上的礼服融合了军装的挺拔与婚纱的柔美，领口处还细心地绣了小小的音符图案。
躺在床上，她给童宇发了条消息：「周三晚上我去接你？」
对方回复得很快：「不用，有接待安排。在我家等我。我爸妈要留在东北玩些日子，暂时不回京城...」
徐秋元把手机贴在胸口，忽然觉得京城的夜晚不再那么漫长。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她闭上眼睛许了个愿——希望周三快点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