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格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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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丹增老人最后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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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天边的格桑花
作者:
独来独往之孤狼
本章字数:
6406
更新时间:
2025-06-21

第二卷:盐湖之路 (1941年)

第八章 丹增老人最后时光

诺布阿古那声撕裂风雪的咆哮,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了绝望中的涟漪。几个模糊的身影在翻滚的雪雾中挣扎着聚拢过来——是几个同样冻得半僵、脸上布满惊恐和难以置信神情的驮夫。他们看到雪地里紧紧相拥的丹增阿古和贡布,看到老人那毫无生气的青灰色脸庞,瞬间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快!抬到驿站去!快!”诺布阿古嘶吼着,声音像破锣。他不再看那几步外驮牛背上沉重的盐袋,仿佛那己是无关紧要的累赘。

驿站。那是风雪前诺布阿古凭借经验和记忆,在混沌中勉强辨认出的方向——一片低矮残破、用盐碱土块和粗糙石片垒砌的废墟轮廓,是多年前废弃的盐路驿站,是这片白色地狱里唯一的、摇摇欲坠的庇护所。

几个人七手八脚,用冻得麻木、不听使唤的手,艰难地将丹增阿古僵硬冰冷的身体从贡布怀里抬起来。老人的身体沉重得像一块冻透的岩石。贡布也挣扎着爬起,双腿冻得几乎失去知觉,踉跄地跟在后面。

风雪更加狂暴,如同亿万头白色的饿狼在撕咬、扑打。每一步都像在粘稠的冰浆中跋涉。驿站那模糊的轮廓在翻腾的雪幕中时隐时现,仿佛随时会被彻底吞噬。终于,他们跌跌撞撞地冲进一个低矮、残破的拱形门洞!

门洞勉强遮挡了部分风雪,但里面同样冰冷刺骨,如同冰窖。驿站内部狭小、黑暗,弥漫着浓重的尘土、鸟粪和朽木混合的腐败气味。几处残存的墙壁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屋顶,寒风从无数的缝隙中尖啸着灌入,卷起地上的尘土和雪沫。角落里堆着一些早己腐朽的干草和不知名的兽骨。

“快!生火!用那些烂木头!”诺布阿古一边指挥着将丹增阿古轻轻放在相对避风的墙角一堆干草上,一边嘶声命令。他猛地扯下自己身上那件被风雪撕扯得破烂的皮袍,露出底下同样单薄、冻得发紫的衬袍。他毫不犹豫地将还带着一丝微弱体温的破皮袍,紧紧裹在丹增阿古冰冷的身体上!

“贡布!把你袍子也脱下来!盖住他!”诺布阿古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贡布,声音不容置疑,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快!贴着他!用你的身子暖他!”

贡布没有丝毫犹豫。冰冷的恐惧和对丹增阿古的担忧压倒了一切。他哆嗦着,用冻僵的手指解开同样冰冷沉重的皮袍扣子,将那件沾满冰雪和泥污、却也是他唯一御寒之物的皮袍,用力扯下,盖在了丹增阿古身上。然后,他学着诺布阿古的样子,毫不犹豫地掀开裹着老人的皮袍一角,将自己同样冻得瑟瑟发抖、只穿着单薄衬袍的身体,紧紧贴了上去!

触碰到丹增阿古身体的瞬间,贡布感觉自己像是抱住了一块万载寒冰!那股刺骨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冷,瞬间穿透了薄薄的衬袍,狠狠扎进他的皮肉、骨髓!他忍不住剧烈地哆嗦起来,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但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老人冰冷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胸膛去覆盖那几乎感觉不到心跳的胸膛,用自己的脸颊去贴住那覆盖着薄冰、毫无生气的额头。他试图将自己体内那一点点微弱得可怜的热量,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

其他的驮夫们则在疯狂地忙碌。有人用冻裂流血的手,从墙角腐朽的干草堆下扒拉出几根同样腐朽、但勉强能点燃的木梁残骸。有人掏出随身携带的火镰火石,双手剧烈颤抖着,拼命敲击!火星在黑暗中迸溅,却难以点燃那冰冷潮湿的朽木。每一次失败,都让绝望的气息在冰冷的驿站里弥漫一分。

“快点!妈的!用火绒!用油!”诺布阿古一边用自己冻得发紫的手,用力揉搓着丹增阿古冰冷的西肢和脸颊,一边朝着生火的人嘶吼,声音因为焦急和寒冷而扭曲变形。

终于,一点微弱的、橘黄色的火苗,在朽木和一小撮宝贵的引火绒上艰难地跳跃起来!火光极其微弱,在狂灌而入的寒风中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但这微弱的火光,在这绝对黑暗和寒冷的驿站里,却如同神迹般照亮了一小片希望!

“挡风!用东西挡风!”诺布阿古吼着。

几个人立刻扑向墙角那些腐朽的木板、破烂的毡片,甚至脱下自己部分湿透的外衣,手忙脚乱地围在火堆周围,用身体和一切能找到的东西,为那脆弱的火苗构筑起一道摇摇欲坠的防风屏障。火苗在众人的守护下,艰难地舔舐着朽木,发出噼啪的轻响,释放出微乎其微的热量。

贡布紧贴着丹增阿古冰冷的身体,感觉自己的体温也在被迅速抽走。他感到头晕目眩,意识开始模糊。怀里的老人依旧冰冷僵硬,像一具没有生命的石雕。只有鼻翼那极其微弱、间隔漫长的翕动,证明着生命那丝如游丝般的顽强存在。

“阿古……丹增阿古……”贡布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在老人耳边呼唤,“醒醒……您醒醒啊……”他用力摩擦着老人冰冷的双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唤醒那沉寂的血脉。

时间在极度的寒冷和揪心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煎熬着。驿站的破屋顶在风雪的肆虐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不断有雪沫和尘土簌簌落下。火堆艰难地燃烧着,释放的热量杯水车薪,仅仅驱散了紧贴着它那几寸范围内的严寒。更远的地方,包括贡布和丹增阿古所在的角落,依旧冰冷刺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贡布感到自己的意识在冰冷的深渊边缘摇摇欲坠。就在他几乎要撑不住,抱着老人一起沉入那永恒的冰寒时——

他紧贴着丹增阿古胸膛的耳朵,似乎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风雪呼啸的声响。

咚……

一声极其缓慢、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心跳声!

紧接着,又是一声!

咚……

这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振翅,却像惊雷般在贡布几乎冻结的意识里炸响!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怀里的老人!

丹增阿古那覆盖着薄冰、青灰色的眼皮,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掀开了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

一丝浑浊的、几乎失去了所有神采的目光,从那缝隙中艰难地透了出来,茫然地、毫无焦点地落在贡布沾满冰雪和泪痕的年轻脸庞上。

老人干裂乌紫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丝微弱得如同游丝般的气流声,模糊不清,却足以让紧贴着他的贡布听清那破碎的音节:

“……白……白牦牛……神山的……路……开了……”

贡布的心脏狂跳起来!巨大的狂喜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冰冷的绝望!他紧紧抓住老人冰冷僵硬的手,声音带着巨大的激动和哽咽:“阿古!阿古!您醒了!您活过来了!活过来了!”

“活……活……?”丹增阿古浑浊的目光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清明,艰难地在贡布脸上聚焦。他看清了少年脸上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未干的泪痕,也感受到了紧贴着自己的、那同样冰冷却拼命散发着微弱热量的年轻身体。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混合着茫然、痛苦和一种深沉的悲悯,在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里一闪而过。

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眼神猛地一紧!那微弱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同回光返照般,死死盯住贡布!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枯瘦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般猛地反抓住贡布的手腕!那力道之大,完全不像一个刚刚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垂暮老人!

“……盐……!”丹增阿古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凄厉的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血块,“诺布……盐……丢不得!……那是……命!……是……扎西岗……的债!……我的老骨头……不值……不值一袋盐!……丢下我……走!……快走——!”

最后两个字,他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嘶吼出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悲怆!吼声在狭窄冰冷的驿站里回荡,震得腐朽的房梁簌簌落下灰尘。

驿站里瞬间死寂。只有风雪的咆哮声从缝隙中钻入,显得更加凄厉。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墙角那紧紧相拥的一老一少身上,聚焦在老人那只死死抓住贡布手腕、如同枯枝般却蕴含着惊人力量的手上。

贡布僵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刚刚涌起的狂喜瞬间被这凄厉的嘶吼和冰冷的现实冻结。他低头看着丹增阿古那浑浊却异常锐利、充满悲怆和决绝的眼睛,再看看老人枯瘦如柴、冰冷僵硬的身体,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洪流,混合着对老人决绝牺牲的震撼、对沉重“盐债”的恐惧、以及对生存残酷法则的刻骨认知,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驿站破窗外,暴风雪依旧在疯狂地咆哮,如同万千厉鬼在撞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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