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不累?”我轻声问。
苏桃摇摇头,目光落在我掌心那道早己淡去、却依稀可辨的疤痕——那是当年暴雨夜背她爷爷下山时被岩石划破,也是合奏《凤求凰》时被断弦抽打留下的印记。她伸出指尖,轻轻抚过那道浅浅的痕迹。
“你看,”她声音轻柔,带着一种洞悉岁月的了然,“这些痕迹,就像琴身上的断纹,是时光和经历的印记,让这把‘琴’的声音,更沉,也更暖了。”
我反手握住她的指尖,十指相扣。我们的掌心相贴,温度交融,那些共同的记忆、携手走过的路、守护过的梦想,都在这无声的触碰中流转。
“是啊,”我望着她,眼底是化不开的深情,“最好的‘长相守’,不是把彼此困在画里,而是和你一起,在这桃花源里,活成一首永不终章的琴曲。”
微风拂过,满树桃花簌簌而下,如同为我们洒下一场永不落幕的祝福。花瓣落在我们的肩头、发梢,也落在古老的琴弦上。琴馆里传来孩子们练习的、略显生涩却充满生机的琴音,与庭院里这对璧人无声的相守,交织成桃花源最动人、也最恒久的旋律。我们的爱情与事业,如同这扎根千年的桃树,在守护与传承中,生生不息,岁岁芳华。桃花源的文化之魂,在我们的手中,不再是被封存的标本,而是活色生香、代代相传的生命力。
初夏的六月,风里裹着茶山特有的草木清气,也挟着几分江南水汽的微润。茶庄“云栖处”比往日更显出一种温润的忙碌。那场轰动茶乡的婚礼仿佛还在昨日,红绸早己撤下,但空气里却悄然弥漫开另一种更为隐秘的甜蜜与期待——苏桃腹中的小生命,正一日日茁壮生长。
八个月的身子,让苏桃行动间添了显而易见的圆润与迟缓。她坐在后院那棵老枇杷树荫下的藤椅上,膝上摊开着那本厚厚的硬皮笔记本。墨迹在她笔下流淌,记录着昨日老茶师演示“九蒸九晒”古法炮制野茶的全过程。阳光穿过枝叶缝隙,在她低垂的颈项和专注的侧脸上跳跃。偶尔,她会停下笔,掌心温柔地覆上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那里奇异的与生命力,嘴角便不自觉地弯起柔和的弧度。
茶灶间里,则是另一番景象。我高大的身影在那里显得有点局促。我系着一条簇新却己被烟熏火燎弄得斑驳的围裙,眉头紧锁,盯着眼前一只冒着热气的紫砂小锅。锅里,金黄的枇杷果肉和晶莹的冰糖正咕嘟咕嘟地熬煮着。我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片,上面是我母亲托人送来的枇杷膏方子,字迹潦草得如同天书。
“火候……文火慢熬至膏状粘稠……” 我喃喃自语,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搅动着。我鼻尖沁出细汗,眼神里是如临大敌般的专注,仿佛在雕琢一件价值连城的玉器,而非一锅寻常的润肺膏方。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飘了出来,我脸色一紧,手忙脚乱地想要挽救,动作却笨拙得差点打翻旁边的水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