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的晨雾如浸透血水的轻纱,沉甸甸地压在长安城的脊背上。朱雀大街的石板缝里嵌着未燃尽的艾草灰,混合着菖蒲汁液的辛辣气息,在潮湿的空气里发酵出诡异的甜腥。陈凯立在铜镜前,月白色锦袍的云纹刺绣泛着冷光,像极了量子对撞机里纠缠不休的粒子轨迹。腰间玉佩突然发烫,“时轨错,星渊启” 的篆字硌得皮肤生疼,昨夜在父亲书房暗格窥见的半幅图卷又浮现在眼前 —— 那些扭曲的线条,与黑衣人脸上的刺青如出一辙。镜中倒影里,他眼下乌青浓重,像被人用墨笔狠狠涂抹的两道伤痕,那是秋菊昏迷七日夜夜守在榻前留下的印记,每一道青影都在提醒他未解的血仇。
“二公子,该出发了。” 管家陈福的声音隔着雕花木门传来,带着令人不安的颤意。陈凯伸手去扶门闩,却摸到门把上凝结的蜡油,指腹蹭过凹凸不平的痕迹,分明是有人深夜在此窥探时留下的。推开房门的瞬间,一阵穿堂风卷起地上未扫净的艾草碎屑,在他脚边盘旋成诡异的旋涡。刺眼的阳光裹着槐花香涌进来,却驱不散他后颈的寒意。庭院里,仆人们搬运礼盒的动作格外轻缓,目光交汇时又迅速躲闪,檐角新挂的彩绸无风自动,红得像凝固的血痂。陈凯经过垂花门时,瞥见影壁后的水缸里漂浮着半片染血的绢花,正是秋菊发间常戴的样式,花瓣边缘还凝结着暗红的血珠,在水面投下破碎的倒影。
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陈凯掀起车帘,瞥见街角阴影里闪过一抹熟悉的玄色衣角 —— 正是刺客那晚所穿的衣料质地。他握紧腰间玉佩,金属边缘割得掌心发麻。车辕上悬挂的香囊突然爆裂,雄黄粉末随风扬起,在空中勾勒出与父亲书房图卷相似的纹路。更诡异的是,粉末落地后竟组成一个正在缓缓旋转的星图,与他玉佩上的刻痕隐隐呼应。车夫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却回头对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眼中布满诡异的血丝,嘴角残留的暗红液体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含元殿的金顶刺破云层,飞檐下悬挂的万盏香囊如同垂落的星河。陈凯踏过白玉阶时,听见自己心跳震得耳膜生疼。每一级台阶上都雕刻着展翅的凤凰,尾羽的纹路与刺客令牌上的图案如出一辙,浮雕的利爪仿佛随时会穿透石面。殿内檀香混着松脂的气息扑面而来,丝竹声骤然拔高,像一把利刃划过绸缎,音符在空气中碎成尖锐的冰碴。他抬眼望去,满座公卿的目光如淬毒的箭矢,有探究,有轻蔑,更多的是暗藏的杀意。当视线撞上高台之上的女帝李婉儿,陈凯的呼吸几乎停滞 —— 凤冠霞帔下,那枚左眼角的泪痣,竟与刺客脸上的标记分毫不差。更让他心惊的是,李婉儿耳垂上的珍珠耳坠,在烛光下折射出的光晕,与量子纠缠态的示意图完美重合,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某种跨越时空的秘密。
“听闻陈侍郎家的二公子博学多才,今日不妨露一手?” 李婉儿的声音裹着鎏金酒盏的碰撞声,在空旷的殿内荡出回音。她说话时,袖口滑落,露出一截小臂,上面赫然有与黑衣人相似的刺青,只是被精致的刺绣半遮半掩。陈凯的目光越过她肩头,落在那架锈迹斑斑的青铜浑天仪上。齿轮缝隙里凝结的绿锈呈诡异的螺旋状,与玉佩内侧的星图纹路如出一辙。父亲的手指悄悄勾住他的袖口,掌心的冷汗透过衣料渗进来:“莫要逞强。” 陈凯却注意到父亲的袖口内侧,不知何时沾了一块暗红色污渍,形状恰似秋菊遇刺时墙上露出的符咒残片,污渍边缘还残留着细小的纤维,与黑衣人衣物材质相同。
陈凯缓步上前,靴底碾过地砖上的某处凸起,低头一看,竟是枚刻着梵文的铜扣,与黑衣人腰间挂件一模一样。指尖触到青铜表面的瞬间,竟感受到微弱的震动 —— 就像量子对撞机启动前的嗡鸣。“陛下,此浑天仪看似故障,实则是星轨参数偏移,齿轮传动比失衡。” 他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惊起梁间栖息的夜枭。夜枭振翅时,羽毛飘落,陈凯接住一片,发现上面用血写着极小的 “危” 字,字迹边缘晕染的血渍呈诡异的紫黑色,显然是掺入了某种毒药。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漫过殿宇。“不过是纸上谈兵。”“钦天监的老大人都修不好,他能懂什么?” 陈凯充耳不闻,蹲下身时,瞥见浑天仪基座刻着半朵未完成的凤凰 —— 尾羽的弧度与刺客令牌上的图案完美契合。更惊人的是,基座缝隙里还嵌着半枚玉佩,边缘的缺口与他怀中玉佩严丝合缝。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抚过齿轮边缘,在某个凸起的星点处停顿。当转动第一组齿轮时,尘封的铁锈簌簌掉落,露出底下暗刻的梵文,与黑衣人腰间铜铃上的文字如出一辙。转动齿轮的过程中,他发现齿轮背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记载着某个神秘仪式的步骤,而仪式所需的祭品,赫然是拥有特殊胎记之人,文字末尾还画着秋菊腕间胎记的形状。
汗水顺着下颌滴落在青铜表面,激起小小的锈蚀水花。陈凯全神贯注地调整齿轮咬合角度,凭借着对机械力学的深刻理解,精准地校准着每一处参数。他每调整一个齿轮,殿外就响起一声闷雷,仿佛天地都在为他的举动而震颤。当最后一组齿轮发出 “咔嗒” 轻响,浑天仪突然发出远古巨兽苏醒般的轰鸣。殿内烛火尽数熄灭,一道璀璨的光芒从浑天仪顶部迸发,在穹顶投射出流动的二十八星宿图。星辰闪烁,斗转星移,银河倒悬在众人头顶,连李婉儿手中的酒盏都忘了放下。但陈凯注意到,在星图流转间,出现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星座图案,那是他在现代观测到的最新星象,星座连线组成的竟是 “凤仪卫” 三个字。
“陈公子果然才华横溢。” 李婉儿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意,“不知可愿入枢密院,为朕分忧?” 满座哗然,父亲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宣纸还白。陈凯却在星图的光影中,看见李婉儿耳后若隐若现的月牙形疤痕 —— 与刺客脖颈处的伤痕一模一样。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李婉儿身后的屏风上,用金线绣着的凤凰,尾羽末端竟与他玉佩上的 “星渊启” 三个字重合,而凤凰喙部所指方向,正是他站立的位置。
“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陈凯跪地时,余光瞥见阶下某位大臣腰间玉佩闪过冷光,正是秋菊遇刺时飘落的金线凤凰样式。他攥紧拳头,指甲刺破掌心,血腥味在口腔蔓延。起身时,他注意到自己的影子被灯光拉长,投射在墙上,与浑天仪的轮廓重叠,形成一个诡异的符号,符号中心恰好是李婉儿所在的方位。这一局,他虽胜,却己彻底踏入风暴中心,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布满倒刺的钢丝上。
当夜的陈府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陈凯冲进秋菊房间时,药碗的碎片在月光下泛着幽蓝,那是淬毒银针才有的荧光。床边的锦囊不翼而飞,只留下枕畔一张血书:“管好你的好奇心。” 字迹未干,血珠顺着 “好” 字的最后一笔滴落,在青砖上晕开的形状,恰似浑天仪齿轮间的螺旋纹路。更可怕的是,血书周围爬满了黑色的小虫子,它们排列成的图案,竟是枢密院的建筑轮廓。窗外惊雷炸响,陈凯望着秋菊苍白的脸,突然想起白天在浑天仪基座发现的暗格 —— 那里藏着半枚玉佩,与自己怀中的那块,竟能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当两块玉佩拼合的瞬间,发出一道奇异的光芒,光芒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是女帝李婉儿的轮廓,人影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