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早朝,含元殿内鎏金蟠龙柱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龙鳞般的金箔折射出刺目的光芒,仿佛千万双眼睛在注视着殿内众人。陈凯跪在丹墀之下,腰间玉佩随着呼吸微微发烫,烫得他肋骨生疼,似在预警即将到来的风暴。玉佩表面的 “时轨错,星渊启” 篆字硌着皮肤,像一道正在溃烂的伤口。李婉儿端坐在九凤朝阳的凤椅之上,朱红指甲一下又一下地叩击着扶手,发出规律的 “嗒嗒” 声,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如同死神的倒计时。她腕间的鎏金护甲划过扶手,迸出细小的火星,“陈卿,可准备好解释玉佩之谜?” 她的声音婉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尾音在蟠龙柱间回荡,惊起梁间栖息的燕雀。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太监连滚带爬地闯入,官帽歪斜,脸上还带着摔倒时蹭破的血痕,袍角沾满青苔。“陛下!淑妃娘娘…… 薨逝于冷宫!” 这声惊呼如同一颗巨石投入深潭,瞬间打破了殿内的死寂。空气瞬间凝固,李婉儿手中的鎏金酒盏微微倾斜,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画出蜿蜒的血痕。陈凯敏锐捕捉到她眼底闪过的一丝复杂神色,那抹神色太快,快到如同夜空中转瞬即逝的流星,但还是被他牢牢抓住。“陈卿,” 女帝的声音带着寒冰般的凉意,仿佛从极北之地吹来的寒风,“朕命你即刻前往冷宫,彻查淑妃死因。若能查明真相,玉佩之事可暂缓。” 陈凯叩首领命,起身时瞥见阶下安乐公主攥着绣帕的手在发抖,金丝绣线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芒,那光芒一闪一闪的,像极了毒蛇吐信时的磷光。公主耳后的朱砂痣突然变得鲜红欲滴,宛如新溅上的血渍。
冷宫的朱漆大门斑驳脱落,铜锁上锈迹宛如干涸的血迹,密密麻麻地覆盖在锁身之上,每一道锈痕都像是抓挠留下的指印。陈凯伸手去推宫门,腐朽的木门发出 “吱呀 ——” 的呻吟,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冤屈。门轴转动时渗出黑色的油脂,混着腐木的气息裹挟着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那药味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令人作呕。庭院里杂草疯长,早己没过膝盖,蛛网在廊下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上面还挂着几只干瘪的昆虫尸体。一只狸花猫突然从断墙后窜出,碧绿的眼睛在暗处闪烁,如同两盏鬼火,颈间系着的褪色红绳上还挂着半枚铃铛。它弓起脊背发出嘶鸣,惊起一片寒鸦,“呱呱” 的叫声在冷宫中回荡,更添几分阴森。瓦当上滴落的雨水砸在陈凯肩头,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淑妃的寝殿内,光线昏暗,仅靠墙角一盏油灯勉强照亮,火苗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将西周的影子扭曲成各种狰狞的形状。尸身静静躺在褪色的锦被上,面容青紫,扭曲的表情似乎在诉说着临死前的痛苦,嘴角残留着黑色血渍,己经干涸结块。陈凯蹲下身,强忍着刺鼻的气味,小心翼翼地掰开死者的手指,指甲缝里一抹靛蓝色粉末映入眼帘。记忆如闪电般划过 —— 秋菊临终前紧攥的帕子上,同样沾着这种诡异的蓝色!他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仿佛要跳出胸腔。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插入粉末中,针尖瞬间泛起幽蓝,与在丞相之女拜帖上检测到的鹤顶红反应截然不同,这颜色蓝得妖异,仿佛来自地狱的火焰。更诡异的是,粉末在银针上竟缓缓蠕动,如同活物。
“这是蓝焰草。” 陈凯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荡的殿内回响,惊起梁间栖息的老鼠,“吱吱” 乱窜。这种产于南海的剧毒,遇热才会释放致命毒性,且中毒者死后尸身会散发类似龙涎香的气息。他猛地想起刺客夜袭时空气中弥漫的冷香,那冷香中似乎也有一丝若隐若现的龙涎香味道,心脏不禁漏跳一拍,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而此刻,淑妃枕边的香炉里,香灰竟呈现出与蓝焰草相同的靛蓝色。
就在此时,那只狸花猫又悄然出现,轻巧地跃上窗台,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动着。陈凯的目光被它沾满泥土的爪子吸引 —— 在暗褐色的泥污中,竟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金粉。他顺着猫爪的痕迹望去,发现窗台上也留有同样的金色印记,而这金粉的色泽,与安乐公主绣鞋上的金线如出一辙,连颗粒大小都分毫不差。更令人心惊的是,金粉排列的形状,竟与父亲书房暗格中那半幅图卷上的纹路相似。
“大人,可要封殿?” 随行的侍卫出声打断他的思绪。陈凯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走向淑妃的妆奁。铜镜边缘的裂痕宛如蛛网,将镜中世界分割成无数个破碎的画面。胭脂盒里干涸的口脂旁,半块玉佩碎片静静地躺着。那熟悉的星图纹路,赫然与他怀中的玉佩同出一源,纹路的走向、星点的位置,都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玉佩碎片时,三块玉佩同时发出微弱的共鸣,在寂静的殿内响起一阵蜂鸣般的嗡响。
夜幕降临时,陈凯再次来到冷宫。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不规则的光斑,如同鬼脸上的麻子。狸花猫正蹲坐在墙角,对着空气发出低低的呜咽,声音凄厉,仿佛在为死者招魂。它面前的青砖上,凝结着某种透明的黏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陈凯顺着猫的视线望去,发现墙根处的青砖有些异样,缝隙间的泥土颜色比周围更深。用力撬开后,一个暗格显露出来,里面藏着一卷泛黄的帛书。展开一看,竟是关于 “星渊启” 预言的完整记载,上面详细记录了预言的起源、应验的征兆,而末尾署名处,赫然盖着安乐公主的私印,那印章鲜红如血,仿佛是用生命盖上去的。帛书边角还沾着几根金色的丝线,与安乐公主绣鞋上的金线材质相同。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陈凯迅速将帛书藏好,转身时正迎上安乐公主苍白的脸。她发丝凌乱,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狠厉,手中的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刀刃上还残留着未干涸的血迹。“陈大人果然好本事。” 公主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透着一股决绝,“可惜,你知道得太多了……” 话音未落,狸花猫突然扑向公主,锋利的爪子在她脸上留下三道血痕,鲜血顿时涌出,滴落在地上。混乱中,陈凯瞥见公主腰间悬挂的香囊 —— 正是端午时含元殿上的同款,而香囊内侧,隐约可见与秋菊遇刺现场相同的符咒残片,那符咒的笔画扭曲,仿佛是用鲜血写成的。更可怕的是,符咒周围还爬满了细小的虫子,与秋菊枕畔血书旁的虫子如出一辙。
远处传来宫人们的呼喝声,陈凯知道援军将至。他看着瘫坐在地的安乐公主,又望了望怀中的玉佩,终于明白这场毒杀案不过是冰山一角。淑妃之死、秋菊遇刺、玉佩之谜,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更为庞大的阴谋,而他,早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当李婉儿的身影出现在宫门时,月光为她镀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她身后跟着的侍卫腰间,赫然挂着与刺客相同的凤凰银铃。陈凯在她眼中看到了意料之外的笑意,那抹笑容让他脊背发凉 —— 或许,从踏入冷宫的那一刻起,他就己经成为了别人棋局中的一枚棋子,而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