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门锁发出“咔嗒”声时,苏芮正贴着墙根喘息。电子表的荧光在掌心跳动,10:12。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抓起地上的碎镜片,侧身躲到通风管道下方——镜面反射的光线能让她看清来人的影子,却不会暴露自己。
门被推开的瞬间,一道手电筒光束扫进来,在满地碎镜上折射出刺目的光斑。苏芮屏住呼吸,看着光束后那个戴面具的身影缓缓走近,手中拖着一条缠满铁链的铁笼。笼中铺着块碎花布,边角处绣着半只蝴蝶,与母亲连衣裙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躲没用的。”面具人按下墙上的开关,整间地下室突然亮起惨白的灯光。苏芮这才发现,自己身处的根本不是地下室——西周的墙壁、天花板甚至地面,都镶嵌着光滑的镜面,她的身影在无数个方向被切割、扭曲,有的被拉成长条,有的被压成矮墩,仿佛掉进了一个疯狂的万花筒。
铁笼被推到房间中央,面具人摘下雨衣帽,露出那头标志性的栗色卷发。苏芮的瞳孔骤然收缩——是林婉,那个在档案馆里帮她找过资料的女研究员。
“很意外?”林婉的声音通过藏在镜后的扩音器传出,带着诡异的回响,“你母亲总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可惜她忘了,最亲近的人也最会骗人。”
苏芮握紧镜片的手微微颤抖。她想起第一次见林婉时,对方脖子上那条与自己相似的银链;想起她“无意”中提起镜园的火灾档案;想起她递来的那杯加了蜂蜜的热茶——难怪那天离开后总觉得头晕,原来一切早有预谋。
“你和陈默到底是什么关系?”苏芮的声音在镜面间弹跳,分不清是自己说的,还是倒影在重复。
扩音器里突然响起电流声,接着传来一段录音,是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阿默,放过苏芮,她是无辜的……”林婉的笑声混在录音里炸开:“关系?二十年前,我是你母亲的‘替身’啊。那场火灾里烧焦的尸体,是我双胞胎姐姐。”
镜面反射的光影突然变暗,墙壁上开始浮现模糊的画面——年幼的林婉站在镜园门口,看着穿碎花裙的女人被推上货车;火灾现场,陈默正将一具烧焦的躯体拖进废墟;老宅的时钟前,母亲和林婉的姐姐在争执,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你母亲假死那天,我就在阁楼。”林婉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她答应带姐姐一起逃,结果却只有她一个人消失。你说,这笔账该算在谁头上?”
苏芮的头剧烈疼痛起来。这些画面太过真实,仿佛她亲身经历过。她看见倒影中的自己脸色惨白,额角渗出冷汗,那些扭曲的影子正张着嘴,无声地嘶吼。
“你母亲偷走了仪式的核心——蝶形吊坠。”林婉继续说道,声音越来越近,“没有吊坠,时间回环永远无法完美闭合。现在,把吊坠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苏芮猛地抬头,却在镜中看到无数个林婉的身影,有的举着刀,有的握着锁链,根本分不清哪个是真人。扩音器里开始播放刺耳的婴儿哭声,苏芮的记忆突然被撕开一道口子——三岁那年,她在医院发烧,母亲抱着她守了整夜,脖子上的吊坠凉冰冰地贴着她的脸颊;五岁生日,母亲用吊坠在蛋糕上印下蝴蝶图案,笑着说这是她们的秘密;七岁那天,一群黑衣人闯进家,母亲将吊坠塞进她衣领,推她躲进衣柜……
“别想了!”苏芮用力晃头,却发现镜中的倒影们都在冷笑,“你母亲根本不是为了救你,她是把你当成了新的容器!”林婉的声音带着蛊惑,“你以为吊坠是保护符?那是用来锁住祭品灵魂的锁!”
一个倒影突然举起碎镜片,狠狠划向自己的手腕。苏芮惊得后退,后腰撞到坚硬的镜面,疼得闷哼一声。她低头看向地面,突然发现脚边的镜面上有几道细微的划痕,像有人用指甲反复刮过,形成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左前方。
是母亲的笔迹!苏芮记得,小时候母亲教她认路时,总爱在地上画这样的箭头,尾端带着个小小的弯钩。
扩音器里的声音还在继续,播放着二十年前的电话录音:“……必须在午夜前找到吊坠,否则回环会崩塌……”林婉的脚步声从右侧传来,越来越清晰。苏芮盯着那些划痕,突然明白过来——所有镜子都在反射光影,唯有地面的划痕是真实的,因为没人会低头看自己的脚边。
箭头指向的方向,镜面反射出的是墙壁的影像,但苏芮注意到,那片“墙壁”的反光比别处亮了0.5秒——那是一扇门,被伪装成了镜面。
“找不到出口了?”林婉的声音近在咫尺,“你母亲当年也被困在这里三天,最后是靠咬破手指,用血画出路径才出去的。可惜啊,你的血,很快就要染红这些镜子了。”
苏芮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一句话:“当所有影子都在骗你,就跟着光走。”她将碎镜片对准天花板的灯,调整角度,让反射的光束落在箭头尽头的“墙壁”上。光斑在那里停留了两秒,接着诡异地向内凹陷——果然是门!
她故意朝着相反方向大喊:“陈默让你这么做的,对不对?他根本不在乎你姐姐的死!”
扩音器里的电流声骤然变大,林婉的怒吼混在杂音里炸开:“闭嘴!他说过会娶我姐姐的!是你母亲毁了一切!”脚步声猛地转向左侧,远离了那扇伪装的门。
就是现在!苏芮扑向那片凹陷的镜面,用尽全力踹向边缘。镜面应声而裂,露出后面的暗道。她钻进去的瞬间,听见林婉气急败坏的尖叫,以及镜子碎裂的哗啦声。
暗道很短,尽头是间废弃的储藏室。苏芮瘫坐在积灰的木箱上,刚想喘口气,目光突然被脚边的东西吸引——一部黑色手机,屏幕碎了一角,背面贴着张蝴蝶贴纸,是林婉的手机。
她捡起来按亮屏幕,锁屏壁纸是林婉和一个男人的合影,背景是镜园的大门。男人背对着镜头,穿着件深蓝色夹克,后颈处露出半只蝴蝶刺青——和密道里那个黑衣人一模一样。
不是陈默。陈默的后颈有颗痣,照片里的人没有。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条新消息弹在锁屏上,发件人是“陈”:“吊坠在苏芮身上,钟楼见。别耍花样,你姐姐的骨灰还在我这。”
苏芮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原来林婉也只是棋子,那个有蝴蝶刺青的男人才是关键。她翻到手机相册,最新的照片是张偷拍的纸条,上面写着:“钟楼齿轮每小时转三圈,错位在第三圈的第15分钟。”
15分钟,又是这个数字。苏芮握紧手机,突然意识到,从镜园到老宅,从时间陷阱到镜像迷宫,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一个地方——钟楼。
储藏室的门被撞开,林婉拿着铁棍冲进来,眼睛通红:“把手机还给我!”
苏芮迅速将手机塞进靴筒,抓起旁边的消防斧:“告诉我,那个有蝴蝶刺青的人是谁?”
林婉的动作猛地顿住,脸上闪过一丝恐惧,随即又被疯狂取代:“他是救赎者……是来完成仪式的神!”
铁棍带着风声砸过来,苏芮侧身躲过,斧刃擦着林婉的胳膊劈在木箱上。趁对方后退的间隙,她撞开储藏室的侧门,冲进了茫茫夜色里。
身后传来林婉的尖叫,远处的钟楼突然敲响,沉闷的钟声在夜空中回荡,一共敲了十一下。
苏芮看了眼电子表,22:45。距离午夜,还有一个小时十五分钟。她摸了摸靴筒里的手机,又握紧脖子上的吊坠,朝着钟楼的方向跑去。
这一次,她不仅要找到母亲,还要揭开那个蝴蝶刺青的秘密。而时间,己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