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漏进房间时,苏晚正对着穿衣镜系袖扣。
"小姐,早。"小梅端着银盘推门进来,瓷盘上压着张烫金便签,"景川先生让我把今日安排送来。"
苏晚的指尖在珍珠母贝袖扣上顿了顿。
她接过便签时,指腹触到纸张边缘的压痕——是钢笔反复书写后留下的凹痕,可见写这张纸的人下笔极重。
第一行黑体字像根细针扎进视网膜:【协议第一条:每日共进三餐(早中晚)】。
"谁定的?"她抬眼时眉峰微挑,语气像特工训练时拆解炸弹的冷静。
小梅的手指绞着围裙角,耳尖泛起薄红:"是容先生亲自写的。"她压低声音,"我今早去取早餐单,看见他在书房写这个,钢笔尖都蘸了三次墨水。"
窗外传来木屐踩过青石板的轻响。
苏晚侧耳辨认出是皮鞋后跟敲击地面的节奏——不急不缓,每一步都踩在瓷砖缝隙的正中央,是容景川的脚步声。
"叩叩。"
门被推开半寸,容景川探进半张脸。
他换下了昨日的西装,穿一身月白暗纹的居家便服,领口松松系着盘扣,露出锁骨处淡青的血管。
金丝眼镜挂在鼻梁上,镜片后眼尾微微上挑,像只偷腥的猫。
"林小姐,"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尾音轻得像羽毛扫过心尖,"早餐要凉了。"
餐厅的水晶吊灯还亮着,暖黄的光裹着食物的香气漫过来。
苏晚的脚步在餐桌前顿住——清蒸鲈鱼的姜葱丝切得极细,正好是她在剑桥时常去的中餐馆做法;百合银耳粥里浮着三颗完整的莲子,那是她从前总嫌莲子芯苦,母亲便一颗颗剥好的习惯;最边上的手工豆腐羹泛着琥珀色的光,汤勺压下去会浮起细腻的泡,和她七岁时在隐世医谷喝的那碗,连火候都分毫不差。
"你调查我。"她转身时脊背绷得笔首,像根拉满的弓弦。
容景川正慢条斯理地解袖扣,闻言抬头笑了,指节抵着下巴:"林小姐在剑桥读博时,每周三去中国城买鲈鱼;在医谷长大时,总把莲子芯挑出来埋在药园;去年在缅甸执行任务,三天没吃饭,最后喝了三碗豆腐羹。"他舀起一勺汤,吹了吹送到她嘴边,"我怕你不肯吃,只能提前准备。
苏晚盯着那勺汤。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却让她想起昨夜他后腰的枪套——那是"夜枭"首领的标配,和她的"暗鹰"匕首一样,是刻进骨血里的标记。
"张嘴。"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唇。
苏晚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她张开嘴,汤勺触到舌尖的瞬间,味蕾突然泛起熟悉的甜——是隐世医谷后山野蜂蜜的味道,母亲总说这是"苦日子里的甜"。
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安静的餐厅格外清晰。
容景川的目光黏在她脸上,像在看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好吃吗?"
"容先生的调查很全面。"她擦了擦嘴角,语气比冰美式还凉。
容景川也不恼,垂眸搅动碗里的粥:"毕竟要做夫妻,总要知道对方的喜好。"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节攥得发白,"咳咳...医生说我最近需要补补。"
书房里飘着中药的苦香。
苏晚接过他手里的青瓷碗,鼻尖微动——党参、黄芪、枸杞,还有极淡的合欢花。
她用银针挑开药汁表面的浮沫,确认没有朱砂、乌头碱之类的毒物,才端到他唇边。
"吹凉了。"她的声音像在汇报任务。
容景川却没有接碗,反而凑近她,呼吸扫过她耳垂:"林小姐怕我下毒,还是怕自己动心?"
苏晚的手一抖,药汁溅在他手背。
她后退半步,碗底重重磕在书桌上:"容先生想看我失态?"
"不。”他用没沾药汁的手托住她的手腕,指腹着她腕间那道极浅的疤痕——那是三年前在金三角救线人时被匕首划的,"我只是想让你记住,你现在是我的妻子。"
"叮——”
书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像根银针扎进静谧。
沈秘书站在门口,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两人交叠的手,又迅速垂下去:"景川先生,有线报。"他递上加密文件,"昨晚有人潜入王管家房间,监控拍到是个穿黑风衣的男人,左耳垂有颗痣。"
苏晚的瞳孔骤缩。
王管家是容家最老的仆人,昨晚她用银针救他时,在他枕头下摸到半张旧照片——照片上两个穿军装的男人勾肩搭背,其中一个是她父亲。
"我去看看。"她转身要走,手腕却被容景川攥住。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炭:"今晚...还是一起吃饭吧。"
苏晚回头看他。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影,平日总含着笑的眼睛此刻像片深潭,倒映着她微微发颤的睫毛。
"好。"她听见自己说。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书房时,容景川正低头看报表。
沈秘书站在他身后,压低声音:"先生,体温监测显示您现在38.5度。"
"嘘——"容景川的指尖点在唇上,目光黏着窗外那个正和王管家说话的身影。
她穿件月白衬衫,发尾被风掀起,露出后颈那道淡粉色的疤——和他后颈的枪伤疤,像两片对称的花瓣。
他的喉结动了动,伸手按住突突跳的太阳穴。
中药的苦还在舌尖打转,混着刚才喂她喝汤时,她发间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去把冰袋准备好。"他轻声说,"今晚...可能要用。"
窗外的银杏叶突然沙沙作响。
苏晚转头时,正看见他伏在书桌上,指尖攥着衬衫领口,耳尖红得像要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