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苏清黎怀里抱着那个摔坏了的木盒子,就要给楚怀玥下跪行礼,
“多谢殿下解围。”
楚怀玥伸手扶住了她,淡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苏清黎低头不语,从盒中取出一只断成两截的翡翠镯子,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楚怀玥伸手拿过来,对着光看了看,她虽然不懂玉石,但也能看出来这翡翠品质不错,叹道:
“可惜了。”
“是啊,我母亲的遗物只剩这些了,我之前多次向父亲讨要,他都推脱不给,没想到都快被偷着卖光了。”
说起这些,苏清黎手拂过一盒子凌乱破碎的首饰,愈发悲痛起来。
“无妨,回头叫宝珠拿给造办处,让他们重修一下,保证跟新的一样。”她把坏掉的镯子放回苏清黎手里,宽慰道。
“公主殿下的恩德,清黎无以为报!”说着苏清黎又要行大礼。
楚怀玥从重生回来,还没有被人如此感恩戴德过呢,当即把苏清黎拉了起来。
“跟我就别客气了。”楚怀玥道:“你我二人年岁差不多,私下里就随意点,不用动不动地行大礼。”
想不到刚刚在外还一脸冷酷的公主,私下还挺谦和有礼,苏清黎脸上终于稍稍露出一丝笑意,“是,公主殿下。”
“有件事还没来及跟你说。”楚怀玥叫红玉从匣子里取出了自己刚买的那套银针,她接过后又顺手递给了苏清黎,
“借了你的东西一定要还的,只是不知道跟你之前套比起来,用着是否顺手?”
苏清黎结过,打开那卷上好的羊皮布,里头赫然整齐排列着几十根银针,根根泛着银光,
“我那套针己经旧了,殿下给我这样好的,我怎么好收下呢。”
“刚说了别客气。”楚怀玥摁住苏清黎的手,“只是你随身带着银针,是也懂医术吗?”
楚怀玥的确好奇,上辈子可没听说苏清黎会医术。
苏清黎无奈浅笑,
“殿下别见笑,我在乡下住了十余年,小伤小病的没少得,又没有那么多银钱治病,时间久了就自己摸索着,学会了看病疗伤。不过跟公主殿下的医术是没法比的。”
苏清黎昨日亲眼看见楚怀玥给楚灵儿治病的手段,既高明又高深,那样的水平她是万万比不上的。
楚怀玥了然,苏清黎表面说的云淡风轻,实际也不难想象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女孩,孤身一人住在乡下,日子有多艰苦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乡下的那些年,虽然苦了些,但是我过的挺开心的,乡亲们都很照顾我。若是能在那里过上一辈子我也是愿意的。”苏清黎眼里满是怀念。
比起在侯府的举步维艰,乡下的自由的日子当是十分舒心的了。
“听你说的那么好,若有机会,我都想去你住的那个地方看看了。”楚怀玥眼神里露出一丝向往。
“若有机会的话,我定带着殿下去看看。”两人说了半晌的话,苏清黎心里防备也放下了些。
私下里的楚怀玥既真实又真诚,一点公主架子都没有。
“殿下,苏家到了!”坐在外头的宝珠通报道。
马车悠然停在平远侯府的大门处,朱漆大门大开,外头己经站了一群人。
苏茉语那边早早的派人跑回来通报苏照,并把东市大街上的事说给了他。
苏照恰好今日休沐,只得带着家眷出来迎接。
苏清黎从马车上下来时,引得苏府众人纷纷侧目。
李氏脸上带着不屑,翻了几个白眼。
楚怀玥缓步下车,腰间那枚古拙的龙形佩随着她的步子轻微晃动,
“突然造访,侯爷可别觉得本宫唐突。”
平远侯苏照忙迎上去,“不敢,不敢,公主殿下能来,令寒舍蓬荜生辉。殿下请……”
苏照弓着腰,把楚怀玥迎进大门。
朱漆大门,白玉石阶,进门便是一尊太湖石,
楚怀玥笑道:“侯府当真气派!”
“我记得你们家从前是不住在这里的吧,是在西市南口来着,哪里可比不上这里。”
苏照听闻楚怀玥的话,前一秒还在暗自得意,后一秒就被抄了老底。
西市南口都是什么人住的,上京城最偏僻的地方,没有之一。
这公主明褒暗贬,果然来者不善。
“都是皇恩浩荡,臣才能住上这么好的宅子啊。”苏照说道。
“当是如此的。”楚怀玥点头,“既然侯爷如今也住上大宅子了,怎么还叫奴仆去当首饰了呢,难不成你们侯府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说起这个苏照就来气,李氏偷着把苏清黎生母的遗物给卖掉的事,他也是才刚知道。
气得他发了好大一通火,这样丢人的事,是一个侯府夫人敢出来的吗?
李氏刚被骂了一通,心里也没好气,她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恶心苏清黎。
谁知道就偏偏遇上了公主殿下,还差点闹到京城府尹,想想都是被苏清黎这个死丫头害的。
“公主这都是误会啊。”苏照讪讪笑道:“刚才茉语己经跟臣说清楚了,臣己经审过那个刁婆子了。”
苏照的意思是刁婆子看着这些旧物长时间无人在意,起了贪心,私自把这些金银首饰拿出去典当,还敢打着侯府夫人的名义,实在可恶至极。
苏照己经让人把刁婆子困了,只等着后续发卖出去了。
楚怀玥嘴角一挑,轻笑:“既然是刁奴从中作梗,侯爷这样处置也是应该的,只是……”
她回身望向李氏,看的李氏打了个寒颤,
“侯爷的继室纵奴偷窃,也当治个御下不严的罪责才是。”
她特地把继室二字咬的很重,就是为了恶心李氏。
李氏在自己家中狂傲惯了,这样被楚怀玥一个黄毛丫头给羞辱,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刚要说话。
苏照一个眼神给她瞪了回去,“是,夫人她一向心善,哪里能想到亲近之人竟然能做出如此背主之事呢,臣回头一定好好跟她说过。”
“只说说恐怕还不够吧,那奴才打着主子的名义,把人家那一匣子首饰砸的七零八落,说到底也应该赔偿才是!”
“侯爷说,本宫说的对吧!”
苏照知道楚怀玥一向难缠,没想到这么难缠,那些东西难道不会是他侯府的吗,自己赔自己算什么道理。
楚怀玥把苏清黎招呼到自己身边,从她手里那个盒子拿出那个断掉的翡翠镯子,假模假样地对着阳光看来看去,
“色泽鲜亮,纯粹无杂,这怎么也得价值千金了吧,实在可惜这么好的料子了。”
“为了先夫人的在天之灵,为了安抚你家大姑娘被欺辱的委屈,这点钱侯爷应该能赔的起吧!”
楚怀玥其实是见苏清黎浑身上下,还没有李氏身边的丫头打扮的体面,就知道平日没少克扣她的用度。
这一家的吃相难看,实在奇葩!
“千金?”李氏声音有些尖利,“那东西值千金?公主殿下怕是没见过好东西吧!”
楚怀玥当别人听不出来她的意思吗,这明摆着就是给苏清黎出气来了,她才不上当。
“红玉,掌嘴!”楚怀玥微笑着说,“敢质疑本宫的人还没出生呢!”
红玉平时在厨房干活,手劲儿比一般丫头可大多了,她快步上前,摁住李氏就甩出了两巴掌。
原来打人巴掌这么爽,红玉甩完巴掌还意犹未尽。
登时在场的人都懵了,公主殿下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了。
李氏疯了似的大喊,苏照手忙脚乱的才让人给她拖走了。
“本宫的意思很明确,谁的奴才弄坏了东西谁赔,这是天经地义,就是父皇知晓了,本宫也会这么说!”
“侯爷可明白?”
跑到人家侯府来撒野的,楚怀玥也是第一了,可偏偏苏照至少现在是真的惹不起这位祖宗。
这己经不是那镯子值不值千金的问题了,他只想赶紧息事宁人。
“哎,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臣也心疼。”苏照叹了口气,“只是家中暂时也拿不出一千金的银票,就先记在账上,回头阿黎自取吧!”
说着还眼神带着威胁,看向了苏清黎。
苏清黎也是个硬骨头,“那就请父亲先写个字据吧。”
苏照皱着眉头,自己的女儿联合外人来坑自家的钱,吃里扒外的东西,早知道就把她扔在乡下,自生自灭了。
“此言有理!”楚怀玥附和。
苏照不情不愿地写了字据,楚怀玥终于才满意了。
“另外苏大姑娘己经是本宫的伴读,今日本宫就把人带走了了。”楚怀玥说道,
“侯爷,赶紧去派人给大姑娘收拾行装,天色也不早了,本宫还得赶着回去吃饭呢!”
苏清黎哪里有什么行李,一个小包裹就是全部了。
楚怀玥姥爷匆匆去也匆匆,带着苏清黎几人离开了侯府。
苏照终于按捺不住情绪,阴沉着脸,砸了一套茶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