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几具腐朽的尸骸上,纳戒早己被扒光,只剩破烂衣袍在阴风中飘荡。
李佑安踢开半块碎裂的阵盘,靴底碾过干涸的血痂,骂了句:“穷酸地方。”
剑灵无一冷嗤:“垃圾虽多,但对你现在有用。”
他咧嘴一笑,眼底血色浮动:“那还等什么?抄家!”
他手法娴熟得像市井扒手——一脚踹翻残破的丹炉,指缝夹着刀气一划,炉底暗格“咔”地弹开,三颗蒙尘的废丹滚出。
指节一勾,废丹落袋,炉身则被魔气绞成铁渣,残余的灵铁精华吸入掌心‘引’字血痕。
转身时,袖中魔气如活蛇窜出,卷住岩缝里半截断剑。指节一碾,剑柄镶嵌的灵石“噗”地碎裂,灵气尚未溢散就被血痕吞噬。
“穷鬼秘境。”他咂舌,靴尖踢飞一具骷髅头,颅骨撞碎岩壁的闷响里,剑灵无一的声音像冰锥刺进耳膜:
“右下方七寸,岩缝。”
李佑安的手指悬在孟魂草上方,突然僵住。
这株形似狗尾草的植物在风中轻颤,穗子低垂,蓝得像是把夜空揉碎后染成的。
根须缠绕的腿骨早己腐朽,可叶脉里流淌的冷光,却让他想起妹妹最后一次呼吸时,睫毛上凝结的霜。
“哥…好冷啊……”
记忆里的声音刺得他心脏一缩。
“一姐。”他声音哑得不像自己,“你确定……它有用?”
剑灵沉默一瞬,罕见地没讽刺他:【能固魂三日】
他扯下颈间染血的布条,缠在掌心,才敢去碰那株草——仿佛不隔着一层血布,自己的肮脏就会玷污它。
匕首切入土壤的瞬间,孟魂草的根须突然缠上他的手腕,毒针刺破布料。他任由它吸食鲜血,连肌肉都没绷紧。
“多吃点。”他低声说,指尖抚过草叶的动作像在擦妹妹墓碑上的雪,“……长得真好。”
草叶脱离土壤时,整株植物化作蓝色光点,落在他缠布的掌心,重聚成一滴晶莹的露珠。甜香漫开的刹那,他忽然弯腰呛出一口血。
——是妹妹最爱的麦芽糖味道。
剑灵冷嗤:【矫情】
李佑安把染血的布条重新系回脖子,指节擦过露珠时,很轻地笑了一声:“……哥找到办法了。”
远处秘境开始崩塌,而他握着那滴露珠,像握着十年前庙会上,妹妹踮脚塞进他手心的糖。
李佑安翻腕一划,匕首割断根须的瞬间,左手‘引’字血痕猛地扣住草茎。孟魂草疯狂扭动,蓝光炸裂,却被他一口咬住草芯!
“咕嘟。”喉结滚动,草汁混着血丝从嘴角溢出。他舔了舔虎牙,拎起草根晃了晃:“味道不错,下次多长几株。”
剑灵无一凉飕飕道:“你当这是韭菜?”
待他大包小包搜刮完毕,秘境己摇摇欲坠。外界隐约传来灵力震荡的轰鸣,岩顶簌簌落灰。
“一姐,这棺材怎么办?”他踹了脚青铜棺,痞笑里藏着试探,“总不能扛着它招摇过市吧?”
无一冷笑:“用「引」催动棺椁”
他闭眼凝神,灵海中血色翻涌。青铜棺发出沉闷嗡鸣,棺盖轰然闭合,缩成一道血光没入眉心。
内视灵海——滔天血浪间,巨棺悬浮于漩涡之上,锁链如活物游动。
外界,合欢宗长老正狞笑着掐诀:“封死秘境!让那疯狗烂在里面!”
—— 咔!
李佑安齿间咬着半截孟魂草,草茎渗出幽蓝汁液,混着他唇角的血丝滑落。
血痕「引」字烙进玉佩的刹那,草叶突然剧烈震颤,甜腥的魂力被硬生生抽离,顺着他的牙关灌入玉中。
妹妹李佑兰的轮廓在玉佩里微微凝实,虚影蜷缩着,像是被苦药呛到的孩子。
他喉结动了动,突然用虎牙狠狠磨碎草茎。
"妹,等着——"
草渣混着血沫咽下,他反手甩剑,血珠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地时竟凝成冰晶。
"哥说过带你踏遍山河……"
掌心玉佩发烫到几乎灼穿皮肉,他却笑得愈发狰狞。
"——少一寸,哥就剁一座山填进去。"
头顶岩层崩裂,蛛网般的缝隙间渗出合欢宗桃花瘴,粉雾如活物般蜿蜒而下,却在触及青铜棺时嗤嗤消融。
远处,破阵梭凿击秘境的闷响如擂鼓,每一次震荡都剥落簌簌血土——千年修士的骨灰混着腐朽灵气簌簌而落。
“一姐。”李佑安歪头,齿间碾着一截枯黄的孟魂草,草汁苦涩漫开,“怎么出去?”
“躺进去。”棺椁上的饕餮纹蠕动,无一剑灵的声音冷而沉,“它能带你穿行规则,无人可阻。”
李佑安没动,舌尖顶了顶腮帮。
『棺内一日,外界一年——妹的残魂,等不起。』
“其实我有个办法。”他咧嘴,右手扣住棺缘,“比你说的……更痛快。”
“轰——!!!”
无一轻笑的声音幽幽响起:
【疯子!】
青铜棺抡砸秘境的刹那,整片天地发出濒死般的哀鸣。规则壁垒如琉璃迸裂,碎片飞溅,折射出外界众生——
皇朝统领,玄铁面甲下传来牙关咬碎的咯吱声,指节捏得发白。
合欢宗女修,袖中毒针簌簌落地,裙摆无风自动。
丹霞宗长老,符咒‘噗’地自燃,灰烬中一枚卜钱碎裂。
最大的一块碎片上,映出李佑安自己——黑发凌乱,衣袍猎猎,嘴角噙着近乎癫狂的笑,踩着崩飞的规则残片冲出,如狂徒踏破牢笼。
远处山崖裂隙间,一双浑浊眼珠闪过精光。佝偻身影捏碎手中留影玉,枯指抚过只剩一颗的金牙,低声嗤笑:“棺材脾气暴?老子看你这疯狗更带劲……”
李佑安踏碎最后一块规则残片,靴底刚沾地——
“轰咔——!”
一道血雷劈落,精准砸在他天灵盖上。
他身形一晃,膝盖砸进土里半寸,却咧嘴笑了。胸前玉佩“引”骤然发烫,如长鲸吸水般将雷光吞下九成。
残余的电蛇在他身上乱窜,发丝根根竖起,皮肤泛起焦糊味,嘴角溢出一缕青烟。
“咳......”他吐出一口浊气,烟气里还带着孟魂草的苦味,“这迎客雷......够劲儿。”
在场所有人瞳孔骤缩。
李佑安披头散发、浑身焦痕的疯子 ,单膝跪地却笑得像在享受 ,指尖还勾着一枚吸饱雷光的玉佩 ,身后悬浮的青铜棺血纹亮如熔岩。
天穹再次裂开一道血口。
“还来?”李佑安突然暴起,抡起永恒棺往头顶一挡——
“铛——!!!”
青铜棺震颤着将雷劫折射向黑甲卫战阵,顿时人仰马翻。
膝骨‘喀’地一响,他借雷劫余威弹起,足尖点过青铜棺,翻身踩上魔剑。突然发现手里还攥着那枚合欢宗耳珰。
“接着!”反手射向最近的女修,“你们掉的定情信物——”
耳珰在半空炸开粉色毒雾。
李佑安踩在剑身上俯视乱成一团的阵营,忽然从衣领里掏出一面小铜镜,对着自己炸毛的头发照了照:“啧,新发型不错——可惜,妹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