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空无一人，室友们大概还在图书馆或者参加社团活动。这寂静，往常是叶清高效学习的绝佳背景音，此刻却像一个巨大的空洞，放大了她内心的回响。其中项目那个醒目的B-，思源动力那封冰冷的拒绝邮件，还有顾飞临走时那句“你真的快乐吗？”，像三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
叶清走到书桌前，手指触碰到那本熟悉的计划笔记本，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西肢百骸。她机械地翻开，一页页，都是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工整字迹，细致到分钟的时间规划，各种备选方案，以及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每一笔，都曾是她掌控感的来源，是她对抗不确定性的武器。
可现在，这些字迹仿佛都在嘲笑她。
“B-”……赵教授说她思维僵化。
“岗位暂时冻结”……她连展示自己“不僵化”的机会都没有。
顾飞说她害怕失控……
害怕？她当然害怕！她花了二十年，小心翼翼地搭建起自己完美的人生大厦，不允许出现任何偏差。可现在，地基裂了，墙也塌了，只剩下一片狼藉。
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猛地从胸腔涌上来，酸涩，滚烫。叶清的视线开始模糊，她试图眨掉那层水汽，却徒劳无功。二十年来，她第一次尝到了名为“无助”的滋味。
她猛地合上笔记本，像是要将那些嘲讽的声音隔绝在外。可下一秒，她又神经质地抓起本子，狠狠地摔在地上。笔记本摊开，纸张散落，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蝴蝶。
“完美……完美有什么用！”她低吼出声，声音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她蹲下身，胡乱地抓起那些散落的计划表，开始疯狂地撕扯。那些曾经被她视为圭臬的条条框框，此刻在她手中变成了纷飞的碎片。
“GPA3.9+……世界五百强……都是狗屁！”
“有效社交……高效人生……谁稀罕！”
眼泪终于决堤，汹涌而出，混合着她断断续续的、不成调的嘶喊。她像个迷路的孩子，在自己精心构建却轰然倒塌的世界里，哭得撕心裂肺。没有平日里的冷静自持，没有了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表情，此刻的叶清，狼狈不堪，却也真实得可怕。
她哭自己为什么总是事与愿违，哭自己为什么抓不住那些想要的东西，哭自己为什么连一个“不着调”的顾飞都搞不定。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像顾飞说的那样，只是一个害怕失控的可怜虫。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止住，只剩下细微的抽噎。叶清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周围散落着计划书的残骸。她看着自己通红的双手，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原来，失控是这种感觉。
原来，不完美，好像……天也没塌下来。
一股极度的疲惫感袭来，伴随着一种奇异的松弛。她第一次没有去想下一步该怎么办，没有去分析失败的原因，也没有立刻制定补救措施。脑子里一片空白，反而让她有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她慢慢地坐起身，靠着冰冷的墙壁，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那个一首紧绷着的“完美”外壳，在刚才那场彻底的崩溃中，碎裂了。露出来的，是一个迷茫、脆弱，却也渴望着某种不同活法的叶清。
也许，是时候重新审视一下，她所谓的“完美人生”了。这个念头，像一粒微小的种子，悄无声息地在她心底埋下。虽然痛苦，但这场崩溃，却意外地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未知，也通往真正成长的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