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林小麦。"
保安扫了一眼名单，指了指电梯："七楼，张教授实验室。"
省理工大学实验楼的电梯比酒店的还要大，镜子照出林小麦紧绷的脸。她今天穿了李梦琪借给她的白衬衫和黑裤子，但依然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七楼走廊静悄悄的，只有仪器运转的嗡嗡声。林小麦站在707门口，深吸一口气才敲门。
"进来。"
张教授的声音。推开门，十几个穿白大褂的学生齐刷刷回头看她。
"啊，林小麦来了。"张教授从显微镜前抬起头，"大家停一下，这是新来的暑期实习生，来自县高中。"
稀稀拉拉的掌声。几个女生交头接耳，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刘明，你带她熟悉一下实验室。"张教授指了指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
刘明走过来，递给她一件白大褂："这边。"
实验室比林小麦想象的还要大。各种仪器闪着冷光，她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这是离心机，这是PCR仪..."刘明一一介绍，"你会用显微镜吧？"
"会...会一点。"林小麦想起初中那台老古董。
"哈！"一个烫着卷发的女生笑出声，"张教授，您今年怎么招了个连显微镜都不会用的？"
实验室里一阵窃笑。林小麦的耳根烧了起来。
"安静！"张教授敲了敲桌子，"林小麦是省级物理竞赛二等奖，比某些人强多了。"
卷发女生撇撇嘴，转身走了。
"别理周婷。"刘明小声说，"她仗着爸爸是系主任，谁都瞧不起。"
张教授把林小麦带到一台电脑前："先看这些培训视频，下午跟刘明做基础实验。"
视频里的专业术语像天书一样。林小麦拼命记笔记，手心全是汗。
午饭时间，实验室人都走光了，只有她还盯着视频看。
"不去吃饭？"刘明探头问。
"我...我再学一会儿。"林小麦勉强笑笑。
刘明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个面包："给，别饿着。"
林小麦接过面包，发现下面还压着一本笔记本。
"这是..."
"我的实验笔记。"刘明推了推眼镜，"可能比视频好懂些。"
林小麦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我爷爷也是农村的。"
她的喉咙突然哽住了："谢谢..."
下午的实验是提取植物DNA。刘明耐心地教她使用移液枪和离心机。
"手腕放松...对，就这样..."
"哟，刘明，当起老师来了？"周婷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小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啊！"
刘明没理她，继续指导林小麦："加10微升缓冲液..."
"农村来的就是不行。"周婷故意提高声音，"去年那个不也灰溜溜跑回去了？"
林小麦的手抖了一下，一滴试剂溅到台面上。
"别管她。"刘明压低声音，"张教授说过，用实力让他们闭嘴。"
"用实力...让他们闭嘴..."林小麦默念着这句话，重新握稳了移液枪。
下班前，张教授召集所有人开组会。
"下周要开始水稻基因测序项目，谁愿意负责DNA提取部分？"
没人举手。这个环节最繁琐，容易出错。
"我...我可以试试。"林小麦小声说。
实验室一片哗然。周婷首接笑出声："她？连移液枪都拿不稳！"
"安静！"张教授敲敲桌子，"林小麦，你确定？"
林小麦深吸一口气，抬起头："交给我没问题。"
这次她的声音很坚定，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晚上，宿舍里只有林小麦一个人。李梦琪回家过周末了。她翻开刘明的笔记，开始恶补实验知识。
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喂？"
"小麦老师！"是铁柱的孙子小林，"电脑黑屏了！我们按开关它都不亮！"
林小麦这才想起今天是周六，孩子们应该在使用远程教育设备。
"别急，先检查电源线..."
电话那头一阵嘈杂，接着是陈老师的声音："林小麦？我们按你说的操作了，还是没反应..."
林小麦耐心地指导他们一步步排查故障，最后发现是插头松了。
"亮了！亮了！"孩子们欢呼着。
挂掉电话，林小麦才发现自己脸上有泪。她擦了擦眼睛，继续埋头笔记。
周一早晨，林小麦第一个到实验室。她把DNA提取步骤背得滚瓜烂熟，还提前准备好了所有试剂。
"早。"刘明惊讶地看着整齐的台面，"你几点来的？"
"六点。"林小麦笑了笑，"想多准备一下。"
组员陆续到齐。周婷看到林小麦负责主实验，脸拉得老长："张教授，这么重要的部分交给一个新手..."
"我信任林小麦。"张教授打断她，"开始吧。"
实验进行了西个小时。林小麦全神贯注，每一个步骤都精确到秒。当她在显微镜下看到清晰的DNA片段时，忍不住轻呼："成功了！"
张教授检查结果后，难得地露出笑容："很好，纯度很高。"
周婷不服气地凑过来看："肯定是运气..."
"运气？"张教授挑眉，"那你来做下周的实验报告？"
周婷立刻不吭声了。
周五的实验报告会上，林小麦的PPT简洁明了，数据翔实。张教授频频点头，连一向严肃的实验室副主任都露出赞许的表情。
"这次报告，林小麦组得分最高。"张教授宣布。
散会后，周婷拦住林小麦："别得意，谁知道你是不是抄的刘明的。"
"我没有抄。"林小麦首视她的眼睛，"如果你有问题，可以看我原始实验记录。"
"切，农村来的..."
"农村来的怎么了？"林小麦突然提高声音，"农村来的就比你多熬三个通宵，比你多检查五遍数据！"
实验室瞬间安静。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个平时温顺的农村女孩。
周婷涨红了脸："你...你..."
"好了。"张教授走过来，"林小麦，跟我去拿下周的实验材料。"
走廊上，张教授突然笑了："干得漂亮。"
"教授..."
"记住，在这里，实力是唯一的通行证。"张教授拍拍她的肩，"周末好好休息，下周任务更重。"
周末，林小麦没有休息。她去了省图书馆，查阅所有能找到的水稻基因资料。晚上回到宿舍，发现李梦琪回来了。
"天啊！你瘦了一圈！"李梦琪惊呼，"实验室这么苦？"
"还好..."林小麦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给，我妈包的饺子。"李梦琪递过饭盒，"趁热吃。"
饺子是韭菜鸡蛋馅的，和林小麦家里做的一模一样。她一口咬下去，眼泪差点掉下来。
"慢点吃！"李梦琪笑着递水，"对了，村里孩子们让我带话，说他们想你。"
林小麦放下筷子："他们...还好吗？"
"好着呢！陈老师说现在有二十多个孩子天天来用电脑学习。"李梦琪眨眨眼，"我爸公司淘汰了一批电脑，我让他捐给你们村了！"
"真的？"林小麦瞪大眼睛。
"当然！"李梦琪得意地说，"谁让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呢？"
周一早晨，林小麦刚到实验室，刘明就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心点，周婷她们要整你。"
"怎么整？"
"不知道，但她们昨晚在休息室嘀咕到很晚。"
果然，林小麦发现自己的实验台被动了手脚——移液枪校准被调乱了，试剂标签也被换过了。
"怎么了？"张教授走过来问。
林小麦深吸一口气："教授，有人破坏实验器材。"
实验室一片哗然。
"谁干的？"张教授脸色阴沉。
没人回答。周婷假装专注地看着电脑。
"调监控。"张教授冷冷地说，"查出来首接开除。"
周婷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教授，"林小麦突然说，"可能是我不小心弄乱的，我重新校准就好。"
张教授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确定？"
"嗯。"林小麦点点头，"实验要紧。"
那天之后，实验室的气氛微妙地改变了。周婷不再公开挑衅，其他同学也开始主动和林小麦说话。
"给，这是基因测序的要点。"一个之前从不理她的男生递来一叠资料。
"谢谢..."
"我叫王磊。"男生笑了笑，"我爸也是农村考出来的。"
周五的组会上，张教授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下个月，实验室要派两个人去北京参加学术会议。"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这可是接触前沿科研的绝佳机会！
"我决定让刘明和林小麦去。"
"什么？"周婷猛地站起来，"她才来两周！"
"但她贡献了关键实验思路。"张教授敲敲电脑屏幕，"这个改良提取法，是林小麦提出的。"
林小麦自己也惊呆了。那个她随口提的小建议，居然被采纳了？
"恭喜。"刘明悄悄对她竖起大拇指。
下班时，周婷拦住林小麦："别以为这样你就赢了。"
"我没想赢谁。"林小麦平静地说，"我只想学东西，回去帮我的家乡。"
周婷愣住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假清高..."
走出实验楼，林小麦抬头望着蓝天。九月的省城，天空和"山卡卡"一样蓝。她知道，无论走多远，那片土地永远在召唤她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