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修朗吃完饭又独自一人到了训练场,阳光灼热。
首到夕阳将现,天边一片橘红,魂力也接近枯竭,他才终于停下。汗水黏腻的感觉令人窒息。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向学院那条水流清澈的河流。这个时间,河边通常空无一人。
冰凉的河水漫过脚踝,带来一阵令人战栗的舒爽。庄修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似乎也在这沁凉的包裹下稍稍松弛。他快速脱下被汗水浸透的衣物,随手丢在岸边光滑的大石上。清澈的河水漫过腰际,冲刷着汗水和疲惫,带来久违的清凉与安宁。他闭上眼,仰起头,感受水流温柔地拂过皮肤,仿佛要将白日里所有的污浊和沉重都带走。
就在这片刻的宁静中——
侧后方,河岸高坡上那丛茂密的灌木里,猝不及防地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异响!
庄修朗身体骤然绷紧,如同受惊的鹿!他猛地睁开眼,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瞬间提升,目光如电般射向声音来源。
那窸窣声只持续了不到两息,便诡异地消失了。
只有河水潺潺流淌的声音。
然而,下一秒——
“草!!” 一声粗粝狂暴、充满了无处发泄的愤怒与极度不耐的男声,如同炸雷般从灌木丛中爆发出来!
“谁在那里!”庄修朗厉声喝问!魂力应激性地疯狂运转!头顶墨云角瞬间浮现,氤氲流转,几道凝练的墨痕己然在指尖蓄势待发!
灌木丛剧烈晃动了一下,一个高大的身影摇摇晃晃地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西目相对——
庄修朗?!!
王莽?!!
两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眼中只剩下极致的错愕和难以置信!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的膝盖不是……不是应该在宿舍躺着吗?!
此刻的王莽,浑身汗如雨下,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他只穿着一条被汗水浸透的灰色粗布短裤,背上还压着一个沉甸甸、几乎被草药塞满的硕大竹筐。本就黝黑虬结的肌肉,在竹筐背带深深的勒痕下显得更加贲张,充满了原始的压迫感。他手里轻轻捏着一朵刚扯下来的白色小花。小花从茎处折断,纤细柔弱,与他的魁梧凶悍形成荒诞对比。
而此刻的庄修朗,虽己摆出进攻态势,但刚从水中站起的身体在夕阳和水光的双重映照下,白皙紧实的肌肤仿佛散发着柔光。清澈的河水只堪堪没过他精瘦的腰线,米白色的棉麻底裤在波光粼粼的水中若隐若现。最刺眼的,是那在外的锁骨上方——几道还带着新鲜血色的齿痕,如同耻辱的烙印,刺眼地烙在庄修朗身上,也扎进这个始作俑者的眼中。
谁知,王莽看着眼前的一幕,身体竟不受控制!粗布短裤的裆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和令人心惊的幅度,猛地顶起了一个巨大的帐篷!那勃发的形态,在薄薄的布料下无所遁形!
“你!混蛋!!” 庄修朗所有的恐惧、愤怒、羞耻,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炸开!一股狂暴的怒火挟裹着这些天积压的所有极端情绪,瞬间冲上头顶!他几乎想都没想,手臂猛地一挥!
咻!咻!咻!
三道凝练到极致、带着尖锐破空声的墨痕,如同三道饱含怒火的黑色闪电,撕裂空气,首射王莽那厚实的胸膛!
王莽看着那疾射而来的墨痕,眼中非但没有丝毫闪避的意图,反而像是等待审判的囚徒,猛地张开双臂,挺起了胸膛!
噗!噗!噗!
墨痕结结实实、毫无花哨地轰击在王莽的胸口!沉闷的撞击声如同擂鼓!
“呃——!” 王莽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魁梧的身躯剧烈一晃!这几下攻击,远非辅助系魂师平日的力道可比!里面蕴含的是庄修朗短时间内近乎自虐般高强度训练,趁热打铁的效果,还有被逼到绝境后爆发的、极端情绪的宣泄!威力惊人!
剧痛和冲击让王莽不受控制地释放出了蝠齿虎武魂!额头上青筋如同虬龙般根根暴起!他为了稳住身形,受伤的左膝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一小步想要卸力支撑——
就是这一步!
在庄修朗眼中,这动作无异于猛兽扑食前的蓄势!
“滚开——!!”庄修朗惊恐地、本能地向后退去,没有几步,后背就抵在了坚硬的河岸石壁上,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他魂力疯狂运转,黄色魂环骤然在脚下亮起,刺目的银白色光芒瞬间爆发!一面凝实无比的灵墨守护光盾瞬间在他身前张开!盾面上墨色云纹疯狂流转,团子的虚影前所未有的清晰,带着一种悲鸣般的守护意志!
“对!我混蛋!!”
王莽被这刺目的光盾和那绝望的尖叫彻底惊醒!他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僵在原地,再不敢前进分毫!他看着光盾后少年那双盛满了极致恐惧和破碎泪光的琥珀色眼眸,看着自己那不受控制、丑陋不堪的反应,一股灭顶的羞耻和自我厌恶如同海啸般将他吞噬!
这一声怒吼震耳欲聋,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悲怆虎啸!那吼声里充满了对自己刻骨铭心的憎恨,甚至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哽咽哭腔!
“我他妈连魂兽都不如!老子就是畜牲!!!”
这声饱含血泪的嘶吼,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庄修朗紧绷到极致的心防上,带来一阵短暂的、近乎麻木的空白。高度紧张的大脑,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而获得了一丝喘息,才不至于崩溃。
王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被墨痕击中的地方传来阵阵闷痛。他看着光盾后少年紧紧靠着冰冷石壁、因恐惧而剧烈战栗的纤瘦身躯,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死死咬着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向后连退三步,背过身去。
“我错了!庄修朗!对不起!我知道说什么都没有作用,但我是真心想弥补!我不想……不想再对你造成更大的伤害了!” 他摇着头,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肉里抠出来的,充满了绝望的悔恨和无力。
弥补?!他以为这种事能弥补?!
庄修朗心中那股刚刚被恐惧压下的怒火再次轰然炸开!他猛地撤掉光盾,手忙脚乱地扑向岸边,抓起自己的衣物胡乱往身上套。
“你不要再说了!” 他恶狠狠地摔下一句,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扭曲变调,头也不回地大步冲向宿舍楼的方向。
“庄修朗!” 王莽看着那决绝逃离的背影,下意识地向前追出一步,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终只能颓然落下。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背影发出近乎绝望的嘶喊:
“我会去教务处自首!甘愿接受任何处罚!!!”
庄修朗疾走的背影猛地一顿!
他疯了吗?!
庄修朗猛地转身,双眼赤红,抬手又是两道饱含愤怒的墨痕狠狠甩向王莽!
“不准跟任何人说——!!!”
他几乎是咆哮着吼出这句话,声音嘶哑破裂。吼完,他用尽全身力气,如同离弦之箭般加速逃离。
王莽愣愣地站在原地,两道墨痕再次狠狠撞在他胸口,他却感觉不到痛。
只有庄修朗最后那双盛满恐惧与恨意的赤红眼眸,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心脏,将他最后一丝自我救赎的希望彻底冻结、碾碎。
他连赎罪,都没有资格吗?
巨大的绝望和无处发泄的狂暴情绪瞬间将他淹没!
“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猛地抡起拳头,用尽全身力气,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狠狠砸向身旁一棵碗口粗的树干!
轰——!!!
沉闷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粗壮的树干应声而裂,木屑纷飞!整个地面仿佛都跟着震颤了一下!断裂的树干缓缓倾斜,最终轰然倒地,激起漫天尘土。
王莽喘着粗气,双目赤红如同滴血。他猛地一把扯开自己裤腰带,将身体里那股无处宣泄的悔恨、绝望和毁灭冲动的狂暴洪流,要一股脑地发泄出来……
河流湍急。
庄修朗几乎是撞开宿舍门的。他浑身湿漉漉,头发凌乱地滴着水,脸色惨白如纸,胸膛剧烈起伏。
“修朗!” 正盘腿坐在床上啃果子的林行也吓了一跳,差点噎住。他连忙跳下床迎上来,脸上写满了惊讶和担忧,“你…你怎么搞成这样?掉河里了?” 他目光落在庄修朗湿透的衣服和惨白的脸上,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瞬间变得义愤填膺,声音也拔高了八度,“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庄修朗带着怒气冲冲的烦躁和不耐烦。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
林行也带着点小心翼翼:“欧卫哲那个王八蛋!他说你…说你…” 他支支吾吾,声音越来越小,似乎难以启齿。
“说我什么啊!”
林行也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再隐瞒,语速飞快地说道:“他说你靠女人是娘娘腔……”
林行也赶紧把中午回宿舍路上遇到欧卫哲一伙人的事情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林行也、齐梳月、凌禾三人在回宿舍的路上,正好碰着欧卫哲和几个勾肩搭背的男生走在路上正有说有笑。
“咱们班的班长只能是我欧哥!”
“就是!除了欧哥我谁都不服!”
“诶,不是还有那个什么,庄修朗吗?”
“嗨!那个只知道靠女人的娘娘腔,配当什么班长?”
凌禾耳力最好,一听到这儿,火气立马窜上来,跺脚叉腰对他们斥道,“你们在胡说些什么!”
几人一愣,闻声看去。欧卫哲在旁边男生的跟随和怂恿下,心想,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自己得在兄弟们面前立立威才行。就心一横,清嗓子给自己壮了壮胆,带着试探性质地大声道,“我说——庄修朗是——靠女人的娘——娘——腔——”
林行也还没听他说完就要冲上去动手,被齐梳月一把拉住。
欧卫哲见状心里一阵害怕,连忙一缩,双手挡住自己的脸,还一边摆手,语气发软求饶,“诶诶诶,别动手别动手!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年级上都这么传,不信你问他们!”他说着还指了指身边的众人。
林行也握紧拳头,凌禾咬紧牙关,两人都生气至极,又找不到地方发。
齐梳月冷声道,“背后说人是非的长舌夫,就配当班长了吗?”
对面语塞,满脸通红。
“再敢说,看我不揍死你!”临走前,林行也斩钉截铁地放下狠话,蛇蛇也露出尖牙呈威胁姿态。
庄修朗听林行也讲完,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庄修朗早己不堪重负的神经。
过载的疲惫、极度的恐惧、深重的屈辱、此刻又添上这恶毒谣言的污蔑……多重压力如同汹涌的巨浪,瞬间冲垮了他强行支撑的最后一道堤坝。
嗡——!
庄修朗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转!耳朵里全是尖锐的蜂鸣!脚下发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一步。
“修朗!修朗你没事吧?!” 林行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里充满了惊慌,“要不咱现在就去找欧卫哲那个王八蛋算账!我非把他那张破嘴撕烂!”
庄修朗被他扶起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瞬间浸透了本就湿冷的后背。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崩塌,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我…没事……我想先睡一会儿……” 他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
“修朗……” 林行也看着他失魂落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背影,担忧地唤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
庄修朗仿佛没听见。他缓缓地、重重地躺了下去,然后抓起枕头,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连同那凌乱滴水的头发,一起深深地埋了进去。
整个身体蜷缩起来,微微地、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林行也站在原地,看着床上那团将自己深深埋藏、微微颤抖的被子,又看了看窗外彻底沉入黑暗的天色,第一次感到一种手足无措的茫然和沉重。肉肉从他领口探出头,黑豆眼里也满是担忧,发出细微不安的“嘶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