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的信使抵达小镇时,庄明山正在书房里写信。他蘸了蘸墨,笔尖悬在纸上片刻,最终写下"南部武魂学院初级部教导主任赵主任亲启"几个字。作为镇上资深的文书工作者,他与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主任保持着礼节性的书信往来。
付长虹坐在油灯旁,就着昏黄跳动的灯火缝制新衣。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线头,每一寸都浸满了无声的牵挂。她听到丈夫折好信纸的声音,轻声问:"能成吗?"
"赵主任重情义。"庄明山将信封好,"当年我在乡下搞城镇建设的时候一首公平公正问心无愧,乡亲们都很满意,后来发现赵主任老家就是这个乡的。微微也是他帮的忙。"
启程那日,晨雾如纱。齐梳月的父亲齐远刚雇了一辆宽敞马车。他穿着深蓝色细布长衫,举手投足间带着教书先生特有的儒雅气质。
“明山老弟,小付,”齐远刚语气温和,带着探讨的意味,“如今魂师界的发展,控制系确实是大势所趋。团队作战,一个优秀的控制系魂师往往能主导战局,影响深远。”他目光真诚,与同样关心孩子前途的邻友交流心得。
付长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听着那些关于“战略核心”、“发展前景”的分析,目光却始终落在对面安静的儿子身上。庄修朗靠着车窗,晨光勾勒着他清秀的侧脸,听着齐伯伯的见解,他的眼神里多少有一分希冀。齐远刚的话在她心头盘桓片刻,最终化作一声轻叹,带着母亲最朴素的祈愿流淌出来:
“修朗他……还是走辅助系安稳些。”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能帮到人就好。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庄明山不语。
齐远刚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个孩子,"当然,辅助系同样重要,修朗的墨鹿武魂很有特色。"他斟酌着词句,想换个话题,"现在获取合适的魂环越来越难了。我带梳月去魂兽森林外围,高价找了五位猎魂师,才勉强寻到一株一百一十年的紫荆藤。"
车轮辘辘,碾过镇外崎岖的土路。马车穿过一片稀疏的林地边缘,高大的乔木枝叶交错,将晨光切割得支离破碎。林间深处,偶尔传来一两声不知名魂兽低沉悠长的嚎叫,声音穿透薄雾,带着原始的野性气息,让车厢里的气氛莫名地紧绷了一瞬。
庄修朗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身旁齐梳月安静交叠的手上。她今天穿了一身素雅的浅紫衣裙,像一株含苞待放的风铃花。感受到他的目光,齐梳月微微侧过头,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修朗,”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林间拂过的微风,“团子……它很特别。它给你的,是独一无二的礼物。”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我能感觉到,你的第一魂环……气息很温暖,也很强大。它一首在守护你,对吗?”
庄修朗的心像是被那温柔的声音轻轻触碰了一下,酸涩和暖意交织翻涌。他点点头,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感受着衣袖下那圈温顺搏动的光纹:“嗯。灵墨守护。”
阳光透过车窗,在齐梳月长长的睫毛下投下细碎的影子。
当学院灰白色的建筑群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谢微微那熟悉的身影己经等在门口。她穿着学院制服,外面随意套了件火红的外衫,像一颗跳动的火星。
"虹姨!庄叔!小朗!梳月!齐伯伯!"她小跑着迎上来,脸上是明朗的笑容,只是眼睛下方有淡淡的青影。
三年前,还是庄明山夫妻带着小修朗一起来送谢微微报到,几人东奔西走忙的不可开交,全都累的够呛。现如今在谢微微带领下,报道各项流程高效有序,她熟门熟路地带着众人穿过熙攘的广场,边走边解释:"赵主任己经安排好了,你们都在三班,修朗在七号宿舍,梳月在女生区的三号宿舍。"
众人沿路来到了魂力测试点。“释放武魂,将魂力稳定注入测试板中心标记区域,维持至少十息。”教师言简意赅地指示。
齐梳月率先上前。她深吸一口气,掌心向上托起。一串精致小巧的紫色风铃花悄然浮现,淡紫色的花瓣如同剔透的水晶铃铛,随着魂力的注入,花瓣微微摇曳,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悦耳鸣颤。黄色魂环缓缓上升,她将手悬于水晶板中心,魂力平稳输出。水晶板上的刻度线从中心开始,亮起一圈柔和的紫色光晕,光晕稳定地向外扩散,最终停在了大约相当于十二级魂力强度的刻度上,光芒均匀。教师点了点头,在名册上记录:“齐梳月,武魂紫藤风铃花,魂力十二级,评级良。”
轮到庄修朗。他走到水晶板前,心念微动。头顶墨色云角无声流转,一只由氤氲墨色雾气凝成的、形态优雅灵动的小鹿悄然浮现。温润的魂力从掌心流淌而出,注入水晶板的魂力并未立刻形成均匀的光晕扩散。奇异的墨色云纹流转不息,一股坚韧而温暖的气息随之弥漫开来。“庄修朗,武魂墨鹿,魂力十一级,评级良。”测试教师点点头,低声喃喃道,“竟然都是百年魂环。”
谢微微望着庄修朗那枚流转着光晕的黄色魂环,一时竟有些失神,刚感觉到眼角有些,立马硬生生憋回去了,振作精神道"表现不错!"
庄明山松了一口气,说到“孩子们,行李我们己经给你们放到宿舍楼下了,去收拾收拾。我们先去拜访赵主任。”
离别时刻总是来得太快。付长虹替儿子理了理衣领,手指微微发抖:"要按时吃饭,夜里盖好被子..."她声音开始哽住时就没有往下说了。庄明山沉稳地按了按儿子的肩,又向齐梳月点头致意:"互相照应。"
齐明远温和地对女儿说:"梳月,要听微微姐的话。"他转向谢微微,"微微,你一首是咱们镇上的骄傲。这两个孩子就拜托你了,要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放心吧!"谢微微声音清亮,"他们就是我的弟弟妹妹,我不会让他们受委屈的!"
目送长辈们提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离开后,谢微微脸上的笑容稍稍淡了些。"修朗,你的宿舍在青竹苑,梳月在梅香居。"她指了指两个方向,"你们先去安顿,晚饭时在食堂东门碰头。"她顿了顿,突然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发,声音低了下来:"团子...会为你骄傲的。"
青竹苑掩映在一片翠竹之后,石板小径上落着零星花瓣。七号房门前,庄修朗停下脚步。门内传来一阵欢快的哼唱声和窸窸窣窣的动静。“肉肉!上!就那朵!对对对!开得最热闹那枝!别啃!花瓣!叼花瓣!哎哟我的小祖宗,你那是猪鼻子不是铲子,轻点!对对对!就这样!漂亮!”
他轻轻敲门,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